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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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剛才還在做的夢,我說不清這個賊的出現是一種什麼緣分,我說,我要見舅舅,咱們去紅岩寺。

    ) 爛頭去上廁所,卻在院子裡咳嗽了一聲,老太太的女兒就出去了,這情景别人沒留神,但我卻注意到了,直在心裡罵爛頭膽大,卻也站在門口,以防老太太的女婿去院裡。

    過了一會兒是爛頭先回來,他在對我說如果要去紅岩寺,還得原路返回到三岔溝口再進北邊的溝,需要二至三天,即使舅舅在紅岩寺,會不會就還呆在那裡的,問我怎麼辦。

    接着是老太太的女兒也進來,手裡提着從廚房拿來的熱水壺,問我們喝不喝,都說不喝,她也不倒了,說:“從前邊的腦溝梁翻過去往東,是可仍直接到紅岩寺的,隻是路難走。

    ”我看看她,卻發現她脖子上的黑色繩系兒不黑了,是條黃色的。

    黃色繩系兒是爛頭買來的彌勒佛挂件的繩系兒。

    我立即肯定了她先頭挂的就是我的金香玉,是爛頭偷拿了去送她的,剛才在院子裡他将自己的那挂件又交換了。

    我心裡一喜,說:“這就好,路難走卻捷快麼!”爛頭又踢了賊一腳:“你知道路不?”賊說:“知道,我就是從這條路過來的。

    ”爛頭說:“那你帶路!”就這樣,意外的盜竊事件,賊竟成了我們的向導。

    老太太和她的女兒趕緊燒鍋做飯,一定要我們吃罷飯了清早趕路身子不冷。

    我和爛頭也就收拾行李,爛頭在彎腰系鞋帶時突然叫道:“書記,你瞧那是什麼?” 我彎腰看了,就在炕與櫃子的夾縫處有了我的金香玉。

    爛頭說:“這一定是你睡覺時卸下來放在櫃蓋上掉下去的,要是沒尋着,我可是重大嫌疑犯了!”我沒有說破,隻笑道:“活該完璧歸趙給舅舅哩!”賊是個瘦子,殷勤機靈,一路上對我們伺候得還好,我就慢慢放松了對他的警惕,讓他背着我們裝幹糧的袋子和槍。

    經過一片林子,爛頭的頭痛病犯了,我讓他靠在樹上替他捏頭,捏得我一身汗,疼還不能止,我就讓賊為他捏,後來拿拳頭砸,甚至脫了鞋啪啪啪地扇打天靈蓋,疼才減弱了,但人卻虛脫得躺在那裡如一攤稀泥,連眼睛也懶得睜。

    爛頭的病這是整個尋狼過程中犯得最嚴重的一次,他說他有死亡感,我也感到了他要死亡的恐懼,我叮咛賊去林子裡找些泉水來,我當時想着⊙水找來了可以給他燒一缸熱水喝,我卻真傻,竟一時忘記了他的身份是賊,并沒有讓他放下背着的方便面口袋和槍。

    賊去了好久的時間沒有回來,我氣得隻是罵,但是沒有聲息,待我親自走出林子,林子外的一個崖腳處有一泓水泉,泉邊有賊跪下去喝水的膝蓋印,一棵小桦樹上挂着槍,而賊不見了,方便面口袋也不見了。

     這個半天,我和爛頭是沒有吃一口食物的,我跪在爛頭面前責備着我自己,爛頭卻安慰着我了。

    他完全像變了個人,說隻要槍沒有丢,這就好,少吃一頓兩頓有什麼呢?我讓他多歇一會兒,重新去舀水來燒了給他喝,并要出去尋找能吃的東西,他扶着樹站起來,說不敢多歇的,歇久了就走不動了,必須限天黑得趕到紅岩寺。

    可想而知,我們行走得是多麼緩慢,直到天黑,才走到一個有着人家的溝裡,拍打着門環要求投宿。

     你是無法想象,深山中會有如此整端的四合院,雖然堂屋、廈房、以及柴棚磨坊牛棚豬圈院牆都是以石闆苫頂,但寬敞幹淨,連一根柴草渣兒都沒有。

    更出奇的是大大小小六七口人,皆五官清朗,衣着鮮亮,你不得不感歎在深山裡除了癡呆、羅圈腿和瘿瓜瓜外,仍是有着英俊人物的。

    我們進去的時候,這一家人正在吃晚飯,在那麼一個竈台上安裝了一架床子,盤好的荞麥面團放到了床子的槽子裡,一個人騎在杆杠上往下按,便成形煮在鍋裡。

    他們是按下一槽供一個人吃,滿屋子是濃濃的醋的酸味和芥末的嗆味,翠花連打了幾個噴嚏。

    我們說明了來意,從大炕上跳下來的男人說:“嗬,城裡人!這你們尋對了,我是村長,這一溝裡再沒有比我家幹淨的了!坐呀,坐呀,給客人先按一槽子啊!”麻辣是非常好的東西,我吃了兩碗,爛頭吃了三碗,出了一身的汗,頭痛是明顯地好多了。

    吃罷飯,男人和我們坐在安排我們歇息的廈房裡說話,翠花則被孩子們抱着玩耍。

    男人問爛頭還頭疼嗎,爛頭說老毛病了,不礙事的,男人就說我給你治治,說着拍拍爛頭的腦袋,舀碗清水呸地往牆上潑了,将一個大鐵釘叼在嘴角,又拿起一把錘子,問: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