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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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兒捉的?”“池子麼。

    ”“什麼池子有這麼多鼈?”婦女看着我,臉上不好看起來:“你買不買,不買了請你别擋着櫃台。

    ”旁邊有人就給我招手,我過去了,他說:“什麼池子,放生池嘛!白天裡有買鼈的去放生,夜裡又撈回鼈來賣,錢就這麼賺麼!”我恍然大悟,卻不明白這種事寺裡和尚難道不管,老頭說:“和尚也得吃飯啊!”我喟歎良久,擡頭見慢坡上爛頭滿臉大汗向這邊張望,看見了我埋怨道:“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瞧我這是什麼?”他脖子上挂着一件質地極差的玉片,玉片上刻着一個如來。

    “多少錢買的?”“應該說請。

    ”“請”。

    “咱倆換一下行不行?”他原來在謀着舅舅留給我的金香玉,“你想得美!”我說,不換給他。

     我們順着溝往北走,話題就一直圍繞了金香玉。

    我說古代傳說中的香妃,其實哪兒有香,就是佩戴着這種玉石的。

    爛頭卻說你還講究是城市人,你不懂,真的有自來香的人哩。

    他一生見過兩個奇女子,一個就是下邊有香氣,一個倒長得像菊花瓣,緊起來緊得很哩。

    我罵他:“你活該着頭痛哩!”不想這一罵,他真的頭疼起來了,趕忙吞了兩片“芬必得”,讓翠花梳了一陣頭。

     溝越來越深,人家也越來越少,有一種像牛的飛蟲繞着我們身前身後地飛,奇怪的是飛蟲并沒有叮了我,而棵頭背上被叮了幾個紅疙瘩,他拔了撮草就不停地拍打,說這飛蟲從來不叮你舅舅,怎麼也不叮你?我說飛蟲都是母飛蟲嘛!他就嘿嘿嘿地笑,說舅舅什麼都能行,就是對女人不行,不沾女人,就連看都不看,要沾了就來真的,那不把人累死了?自己把什麼都搭進去了,結果事情不成,他見女人就怕啦!路過一個山垭,一堆墳墓和一片密樹林子的旁邊是三戶五戶人家,矮牆茅屋,籬笆院落,有婆娘們和孩子端了大海碗吃糊湯煮土豆,土豆并不切片,大若小兒拳,吃時皆睜大眼,然後哽噎着脖子。

    瞧見我們走過,全拿筷子敲了碗沿,叫道:“來吃飯啊!”我招手緻意,狗卻吠聲如豹,且一路猛撲過來,我遺憾着舅舅走了,富貴也走了,平白遭這些土狗欺淩。

    爛頭在我後邊斷後,用槍杆已打翻了一隻,但三隻四隻還是窮追不舍,吃飯的孩子就過來呵斥,我們已踏上一條小溪獨木橋了,孩子雙腿夾住了為首的那條狗,還在說:“來吃飯啊,怎麼就走啦?”到了溝前,梁上獨獨長着一棵皂角樹,樹上卻生有九種葉子,可能因樹的奇異,樹前有一個塌了的土廟,牆邊一塊碑,殘破不堪,隐約能看得是“春□□□□□□,□□□□□□江”,不解其意。

    我和爛頭坐下來,吃幹糧,翠花則爬上了皂角樹,摘一個幹皂角擲下來,打着爛頭的頭,再摘一個幹皂角擲下來打着我的肩,我說:翠花,翠花,我打死你! 翠花在枝頭上得意洗臉,爛頭卻叫道:書記你快看! 梁上可以看見梁前梁後左左右右的溝岔,溝岔裡都有彎彎曲曲的路,路被樹林子遮得時隐時現,樹林子在雲霧中半藏半露,而在溝岔底沿路的地方,這兒那兒有些土屋茅舍,聽見誰家的雞在叫,是那種才生下蛋的顯誇地叫。

    就在東溝岔上的那個土塬上,梯田一層一層圍上來,土塬如一個孤島,孤島上有一所房。

    山區常常有這種情況,麥收後碾幹一塊地做打麥場,碾打過麥後,麥場又耕犁了種莊稼,所以離土房不遠的一塊地角有一個小的麥稭垛。

    爛頭要我看的是兩隻犄角奇大的黃羊就洶麥稭垛前的土地上抵仗。

    這簡直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戰争,兩隻羊都不咆不哮,各自相持在十米之外,突然間一起相對着跑,頭那麼低着,脊梁拱起,砰,聲音悶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