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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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現在市面上假冒商品多,我隻說領導不受其害的,但上一禮禮拜天,我姐姐給我說,西京市一位老領導宴請幾個老戰友,為了顯示威風,他沒在家請客,到一家高級賓館擺酒席、要喝茅台,賓館經理就取出茅台來,一嘗,是假的;又取了一瓶,一嘗還是假的。

    連取了三瓶都是假的,經理臉上不是了顔色。

    這位老領導就說了:你這高級賓館是怎麼搞的?讓秘書到他家取酒會。

    秘書去他家拿了一瓶茅台,打開每人一杯,不僅是假的,根本裝的不是酒,是自來水。

    孟雲房說;這一定是誰賄賂他的,送那麼好的酒,準送得起?可不送又辦不了事。

    趙京五說他就這麼幹過。

    大海說的這事人人都知道,也想得來。

    今日這酒卻是真的,你得喝了。

    苟大海紅着臉說:我聲明不是故事,隻給大家提供個寫作細節的。

    把酒還是喝了。

    李洪文也說:我剛才說的大家不滿意,但總有閃光的内涵。

    我還得聲明,我已經在一篇文章中用過了。

    之蝶你就不要用,你用了,名氣大,是你抄襲了我的,讀者反倒會說是我抄襲了你。

    莊之蝶說;我還真沒看上呢。

    我說一個,剛才在清虛庵我去上廁所,一過去,人那麼多,蹲坑全占了,旁邊還有等候的。

    有一個蹲坑的就給我笑,我想,這是誰呀,也是文學愛好者?或者聽過我的報告?在書上看過我的照片?就走過去,那人卻沒有理。

    原來他是拉大便用勁,一用勁臉上就好像是笑了。

    大家哄地笑了一片,唐宛兒說。

    你這是在罵我們了,讓我們一笑,我們就都是在大便了!可你也在作踐你自己哩,一個大作家說這笑話?!莊之蝶說;自我作踐着好。

    世上這事兒是,要想别人不難堪,也想自己不尴尬,最好的辦好法就是自我作踐,一聲樂就完了。

    以前照相時,為了讓照相人笑,總是要讓說茄,在後照相,不如就說:努屎!這細節怎麼樣,這是專利,誰也不許用啊!益雲房說:那不行,今日講的,誰都可以用。

    沙龍嘛,就是要互通信息,啟發靈感,促進創作嘛!唐宛兒就說:我現在知道怎麼當作家了!原來文章就是這麼你用我的、我用你的,一個玻璃缸的水養一群魚,你吐了我吃,我吐了你吃,這水成了臭水,魚也成了臭魚!一句話說得大家都悶不作聲起來。

    孟雲房笑了笑,說:唐宛兒厲害,把我們這些人身上的作家皮一下子全剝了!所以我主張想辦法突破,原本要叫慧明來這裡講講禅的,她現在忙,以後再說。

    如果大家有興趣,我可以講講氣功方面的知識,那《邵子種數》……莊之蝶說:老孟,别講你那神數,唐宛兒不是作家編輯,但她的感覺比咱們在座的都好,她又是局外人,看咱們比咱們自己看得清,你讓她多說說。

    唐宛兒說:我還那麼有能耐?孟雲房說。

    你是要說的。

    你說了,咱該吃飯了哩。

    唐宛兒就說:要聽素的還是要聽葷的?李洪文說:你還這麼多?聽葷的!唐宛兒看看大家,噗地笑了,說:一說講葷的,瞧你們多來精氣神兒!可惜我講不了葷的。

    我是從小地方來的,大城市知道不多,卻聽了一段詞兒,我唱唱怎麼樣?莊之蝶說:好!唐宛兒就唱了:八百裡秦川塵土飛揚。

    三千萬人民亂吼秦腔。

    撈一碗長面喜氣洋洋。

    沒調辣子嘟嘟嚷嚷。

     唱畢,衆人齊鼓掌,說:這就是陝西人,更是西京人畫像嘛!唐宛兒,你哪兒聽到的?!莊之蝶就端了酒盅說:今日最有意思的不是咱們這些文人,倒讓唐宛兒高咱一着,詞兒好,唱得也好。

    我提議不懲她酒,還要獎她三盅,然後誰還要喝,把酒帶上,我請大家去吃漿水面!大夥就站起,要唐宛兒喝,唐宛兒滿面春風,笑個不止,喝了一盅,卻說下來二盅喝不了的,莊老師你代喝二盅,咱們碰個響兒吧。

    莊之蝶就端了酒瓶與她的盅兒碰了一下,唐宛兒先仰脖喝了,臉更豔若桃花。

     牛月清跑了幾趟副食商場,大包小包的東西塞滿了冰櫃,算算日期還早,再不敢買那水産的魚蝦,往街上為莊之蝶買那紅襯衣紅襯褲。

    女人心細,先去南大街百貨大樓上選了半日,選不中。

    又往城隍廟商場來。

    城隍廟是宋時的建築,廟門還在,進去卻改造成一條愈走愈凹下去的小街道。

    街道兩邊相對着又向裡斜着是小巷,巷的門面對門面,活脫脫呈現着一個偌大的像化了汁水隻剩下脈絡網的柳葉兒。

    這些門面裡,一個店鋪專售一樣貨品,全是些針頭、線腦、扣子、系帶、小腳鞋、氈禮帽、麻将、痰盂、便盆等亂七八糟的小麼雜碎。

    近年裡又開設了六條巷,都是出售市民有舊風俗用品的店鋪,如寒食節給亡靈上供的蠟燭、焚燒的草紙,婚事鬧洞房要挂紅果的三尺紅絲繩,嬰兒的裹被,死了人孝子賢孫頭紮的孝巾,中年人生日逢兇化吉的紅衣紅褲紅褲帶,四月八日東城區過會蒸棗糕用的竹籠,烙餅按花紋的木模,老太太穿的小腳雨鞋,帶琉璃泡兒的黑絨發罩,西城區臘月節要用木炭火烘偎稠酒的空心細腰大肚鐵皮壺。

    牛月清在那店鋪裡挑紅衣紅褲,又問有沒有純棉布做的,有沒有在背心處印有佛字的。

    然後就嫌這件針腳太粗,那件合縫不牢,虧得售貨員軟脾氣兒,倒是她看着滿櫃台都是翻抖開的衣褲,說句;我是挑皇帝登基的龍袍哩!自己也把自己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