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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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米滑三米地堅持着。

     我從他身邊往下溜滑,“跑跑跑跑!” “為什麼為什麼?”他還在問。

     我追着前邊的死啦死啦,那家夥已經專心過來,後來者居上,讓阿譯向蒼天問為什麼去吧。

     那小子少根筋但并不傻,他至少知道背轉了身子看我們這整群要幹什麼,于是阿譯的第三次攀爬在将近峰頂時,成了大呼小叫随着我們奔流直下。

     現在我們不坐滑梯了,沒了,再坐下去屁股也要磨沒了,我們拖着扶着拉着扯着逃向已經近了許多的渡口。

     手炮彈在我們中間開花,機槍在我們中間橫掃,日軍恢複得比我們想象中更快,我匆忙回首中已經看見他們在山頂上的身影。

    那是一群已經氣得瘋狂了的家夥,支援火器在山頂和近山頂放列,輕裝的步兵也下餃子一樣地滾坡,看來他們不打算放走我們一個。

     我們中不斷有人倒下。

    我們也累得根本跑不過追得像生了四條腿似的日軍,跟他們那幫生力軍相比,我們奔跑的速度也就相當個十來歲小孩也似的。

     死啦死啦在奔跑中大叫:“中彈了不要管!傷員過不去怒江!槍扔了!什麼都扔了!溺了水你放槍也沒用!” 我們一邊跑一邊扔棄身上所有的東西,我跑得扶着岩石嘔着胃液,但是我看見從我身邊跑過的迷龍,他根本是扔得上半身都光了,但仍拖扯着半死不活的豆餅,于是我邊嘔着邊追上他們。

     槍炮在我們中間追射,往渡口就一條路,所以日軍的射擊也打得頗為集中。

     我們一路扔下武器、物資和屍骸,我們是世界上跑得最狼狽的一支部隊。

     我們紮好卻沒用上的竹筏一直就扔在渡口邊,先到達的人已經在死啦死啦的指揮下讓它泛水,在湍急的江流中,我們得死死抓着筏上的繩索才不讓它被沖走。

     但是我們往下卻猶豫了,行天渡現在有一座斷橋、兩條斷掉的渡索,沒有一條能維系我們脆弱的生命。

    我們看着他,看着在水裡漂着的渡索,原來那條斷在東岸,迷龍扯過來那條斷在西岸。

     死啦死啦大叫:“上筏子!順着江水走勢就到東岸啦!” 那沒用,對怒江這樣的水勢,趴在筏子上過江和趴在樹葉上過江沒什麼區别。

    我們仍愣登着,炮彈在灘塗上爆炸。

     死啦死啦怒喝:“我不會水的!怒江算個屁,我不會水都敢往下跳!” 他他媽的真往水裡跳,就那下水的姿勢已經能看出絕不會水了,根本是跳起來往水裡一坐,水濺了倒有一人多高,他立刻就沒了頂,還算是存了個心,手上死死抓着一根綁紮時用來抓手的繩索。

     于是我們一窩蜂上了筏子,還剩多少個看不出了,隻覺得人擠人地疊了好幾層,先上的抓着繩索把那家夥從水裡拖上來,那家夥甫入水便被江流壓進了水下,現在已經喝滿了一肚子,有氣無力地躺在筏闆上,我們立刻橫七豎八在他身上疊了好幾層。

     我對他說:“沒死啊?” 那家夥蔫了,有氣無力地吐着江水,“沒事……沒死。

    ” 迷龍死死把着繩頭,把這堆滿了人的竹筏固定在岸邊,不辣和喪門星幫他把豆餅抄上筏子,但那倆家夥也沒力氣了,隻夠力把豆餅放在筏邊。

     迷龍問:“還有人沒人?!” 郝獸醫忙說:“還有還有!”但是他看着落後的幾個在山路與灘頭的接合處被日軍的機槍射倒,隻好改口:“沒有啦!” 于是迷龍把繩索在身上繞了兩圈,猛撲上了筏子。

     被我們壓得半浸了水的筏子震動了一下,然後像被狂風卷斷的斷線風筝一樣駛離了江岸。

     第九章 你做什麼都是沒有用的,我們聽天由命地看着行天渡以一種逃命般的速度離開我們,我們的流速快到你甚至無心去感覺暈眩,而隻擔心會在什麼地方撞碎。

     死啦死啦在我身下嘀咕什麼。

     “什麼?”我問。

     “……這就是鵝毛沉底弱水三千啊……這輩子再不進這條江了。

    ” 我開始大叫起來,“你不早說!” 我沒空罵他了,沖到灘上的日軍已經開始向我們射擊,而東岸又向他們射擊,我說不清那算好還是壞,因為我們被夾在雙方中間,我們這一筏子連一支長槍都沒有,就死啦死啦還有支打搶來就沒用過的王八盒子,用那種自殺槍向日軍射擊,連我們自己會笑掉大牙的。

     于是我們承受着射擊,唯一掩護我們的是湍急的江流。

     然後我們飄離了這處火力交錯已成戰場的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