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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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放過幾陣排槍後,也不知道煙牆後的日軍倒下了多少,我們開始投彈,也許是心理作用,手榴彈的爆炸聲在煙霧中聽起來很悶,而且剛投出兩批,煙牆就已經将我們最後防線的一部分吞噬。

    毒氣的擴張終有其限,将我們逼至山崖邊沿時它已經近乎停滞。

    于是我們看起來像在與上古洪荒的妖物拼刺,手上的刺刀看起來小得可憐,連失近彈的爆炸也并不顯得驚人。

    毒氣讓我們和日軍都沉默着,也都暈頭轉向着,都忘了世界上還有閃避這種戰術動作,我們隻是攢刺,刺中或者沒有刺中,敵軍刺回,刺中或者沒有刺中。

    有時一個被刺中的同僚栽進了煙霧,有時一個被刺中的日軍摔出煙霧,有時一個被毒氣熏得發狂的人扔了槍慘叫,然後迅速被幾支槍刺同時命中。

     我在刺刀形成的防線外走動着,開槍,力求擊中煙霧中鬼影一樣閃現的敵軍。

    死啦死啦、迷龍和不辣好些人也在做同樣的事情,但煙霧把大部分被殺死的日軍都掩藏了,看起來他們好像源源不斷,毫無損失,我們的整條防線被一步步逼往山崖邊。

     死啦死啦叫着:“撤退!放下傷員!撤退!” 我愕然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他說的是撤往哪裡,而且是放棄傷員——再退兩步我們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一路滾進怒江,其他人像我一樣愕然。

     看起來那家夥是早有預謀的,他滑下而不是跳下那道摔斷人每一根骨頭的陡坡,下滑幾米後他抓住了鋒利如刀的茅草,他用他的毛瑟槍射擊,一個中彈的日軍從煙霧裡摔出來,自他身邊滾下山坡。

    我們迅速開始學習這套不要命的把戲,滑下去,用任何可能的方法固定住自己——也不乏一直滑進黑暗裡蹤影不見的倒黴蛋,最後你隻能聽見他的軀體在山石上的撞擊聲——我們開始從一個近似仰射的角度上進行射擊,一直銅牆鐵壁一樣的日軍終于失去了還手之力,即使他們能在煙霧中完成裝彈也很難做俯身的瞄準,那樣站立于山崖之邊的人實在是我們盲射也能打中的目标,一些在煙霧中沒看清地形的日軍幹脆是從我們中間摔滾下去一路到底。

     我們完全憑着本能在開槍,也無從瞄準,當從放兩三槍就滾下來一個日軍,變成要幾個人打十幾槍才滾下來一個日軍時,我們開始明白一件事,這次該死的進攻又被我們擋住了,所以往下死啦死啦的振臂一呼也在我們意料中了。

     “咬死他們!把咱們的地盤拿回來!” 我們都對他這種奇怪的表達方式見怪不怪了,隻是玩兒了命的手足并用,在十二個小時内第二次爬這座該死的山,仍然有越爬離山頂越遠的倒黴蛋,了不起的阿譯仍屬于那批倒黴蛋中的一個。

     于是我又一次看着阿譯從我身邊滑了下去,一邊揮着雙手,“拉我!拉我!” 我沒空理他,接着開槍——以他那個速度摔不死的。

     後來我們活下來的人拼命回憶是怎麼打退的日軍攻擊,沒人想得起來——阿譯說是因為中了毒氣。

    我們心裡說放屁,想不起來是因為那幾十分鐘裡,一頭野獸占滿了我們的軀殼。

     爬回山頂的人們一頭紮進了毒氣。

     我們在已經開始飄散的毒氣中又一次的沖撞和推擻,然後是拼刺,但這回日軍連一個回合都沒能撐住,這樣的戰争實在早超過人的承受極限,而毒氣熏着我們也同樣熏着他們,他們開始後退,這一退立刻就成了全面的坍塌,這回日軍成了被最後一根稻草壓死的駱駝。

     曾經被追得喪家之犬一樣的我們現在追喪家之犬一樣追刺着敵人,在我四年的軍事生涯中還沒見過跑得這樣狼狽的軍人,跑出了毒氣範圍之外的日軍扔掉的不僅是武器、背包,為了能吸進更多潔淨的空氣,他們連防毒面具都扔了。

     我們用刺刀、子彈和槍托收拾着我們夠得着的家夥。

     如果換一個時間地點,被悶在面具裡獸類一樣的低沉咆哮會把我自己吓着。

     樹林裡的九二機槍開始噴吐火舌,那是為了阻住我們的追擊。

     死啦死啦轉過身揮舞着雙手,面具後傳出他嘶啞的嗓音,他必須阻住我瘋狗一樣的同僚,否則他們将會以卵擊石地一直追進樹林。

     死啦死啦大叫:“固防!固防!” 他絆上了一具屍骸,一頭摔進了身後的一個彈坑。

    我跑過去想把他從裡邊拉出來,他這一跤摔得甚是狼狽,連手上的槍都摔掉了,剛才為了喊話把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