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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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的她,一點兒都不表演。

    她的妩媚模樣,是自然而然的。

     老闆知道這時候的她,獨自和他在一起的她,一點兒都不表演。

    她最初做他秘書時,是表演過的。

    和他上了幾次床以後,就再也沒在他面前有過絲毫的表演。

    而自從二人彼此海誓山盟了,就都成了對方在這個世界上惟一信任的,最信任的人。

    按說當老闆的男人和當秘書的女人之間一旦産生了他們那麼一種關系,往往不是相互的信任多了,反而是相互的猜疑多了。

    但他們之間确乎是絕對信任的。

    也都絕對地對得起對方的信任。

    現而今,在中國,人和人之間的信任感已經變得稀而又稀少而又少了,他們這樣一對男女之間相互卻是那麼的信任,堪稱奇迹,也匪夷所思。

    他們不但相互信任,而且相互愛着。

    是真愛的那一種愛,誰離開了誰都不願再活在世上了那麼的一種愛。

    這也是有點兒沒法解釋的。

    于他,是挺能讓人明白的一件事兒;于她,就不那麼容易使許多人明白了。

    擁有了她以前,他很花。

    欲火中燒時,即使下等娼妓也不嫌棄。

    擁有了她以後,他愈發地“色”了。

    但卻專一于她,色心全奉。

    如他自己所言,眼中似乎再也看不到這世上另一些美女了。

    而她,在成為他的女人之前,卻是處處言行緊束,守身如玉的。

    他是她愛上的第一個男人。

    此後她從沒想過這輩子再愛任何别的男人。

     他們單獨在一起時,才都是真真實實的他們自己。

    比時下許許多多自诩活得多麼真實多麼自然的人更真實更自然。

    包括她隻有在他面前才“原形畢露”的妩媚,以及勾人心目的嬌态。

     他沒讓她替自己扯下另一隻襪子。

    他正坐在椅子上。

    他收回那一隻腳,向前傾身,雙手捧住她臉,在她額上親了一下。

     他說:“你到床上躺會兒去吧!我呢,一定要泡個澡。

    不泡泡,恐怕躺下也睡不着。

    ” 秋季的衣服好脫。

    三下五除二他就脫得一絲不挂,奔入第二間裡,躍入池中,坐了下去,讓水沒過雙肩。

     “超出預算了。

    ” 傳入她略顯憂慮的聲音,然而卻是平靜的。

    想像着她手拿計算器筆筆細核的樣子,他的頭在水面搖晃一下,無奈地笑了笑。

    以前,當她告訴他哪一項資金又超出預算時,她的表現總是惴惴不安的,仿佛于是便危機四伏,大事不妙了似的。

    而他認為那是财會專業出身之人的一種學科後遺症,聽了總是要取笑她一番的。

    作為老闆,他并非心中根本沒有一筆賬的人。

    果而那樣,又怎麼能當得成一位老闆呢?在凡是和錢有關的事情上,他頭腦中一向是算大賬的。

    大賬在他那兒也就是粗賬的意思。

    比如對這一處度假村的投入,預算是一個億以内。

    現在,據她統計已經超出一千多萬了。

    超出了一千多萬那就超出了一千多萬嘛,他并不認為是什麼了不得的壓力。

    一億也罷,一億一千多萬也罷,在他這兒是沒有什麼太大區别的。

    反正都是銀行的錢,他就完全沒有像割自己身上的肉一般的疼楚。

    中國有那麼多那麼多的大小銀行,對于他,從哪幾家再貸出個一億兩億的,早就不是一件什麼難以操作的事了。

    對于别人也許接近着是異想天開,對于他不是。

    對于他,有幾家銀行那簡直就像是專門為他開的。

    何時資金周轉不靈了,需要一筆錢救救急了,将行長約出來吃頓飯,“放松放松”,第二天派人去辦辦手續,兩千萬三千萬就順順當當地轉入到他公司的賬目上了。

    而且,他還基本上沒拖欠過還貸還息。

    在省裡四五家和全國四五家銀行之間,他玩所謂“借雞下蛋”的把戲那還是玩得相當高超的。

    東貸西還,西貸東還這一種辦法,他也能夠應用自如。

    偶爾受阻,還有産業抵押一着。

    他的幾處産業,那都是一眼可見,有據可查的。

    盡管有的産業已經重複抵押過了,但那是機密,除了他自己,再沒第二個人了解。

    所以幾家銀行,對他還特别的支持,認為他是一位誠信的老闆。

    他們對他的借貸信任度一向給予的評價是A級,那是銀行所能給予公司企業的誠信度的最高認定。

    對于他,等于是法寶。

    憑着此等法寶,他的全部事業基礎非但從沒呈現過可能發生坍塌的險象,似乎還越來越鞏固了。

    那是一種權力和金錢相互齧咬相互帶動的關系的鍊條。

    原動力是他這一個人,好比蹬自行車的一個人。

    隻要他們在蹬着,那鍊條就會轉動不停。

    隻要那鍊條維護和保養得良好,不出什麼嚴重的毛病,他的“自行車”就一定會保持住平衡向前行駛,于是他自己以及一切與他發生權力和金錢關系的各類人等,在那行駛的過程中各得其所。

    而他自己所要操控的,無非就是平衡的技巧和速度的快慢。

    近十年不張不揚不顯山不露水的苦心經營,他所意在必得的早已獲得到了,那是微縮了的财富,由一個國外銀行的賬号所代表。

    自己想看看的時候,電腦上按幾個密碼鍵就從電腦屏幕上看見了。

    自己不想看如果她也不想看的話,那麼除了那一家外國銀行的某幾位部門經理,這世界上再沒有其他人知道。

    當他第一次請她也從電腦上看看那三千多萬美元組成的一串阿拉伯數字後,将密碼告訴了她,并且将諸種取出手續所需的證件都交由她保存着了。

    她當時雙手捂面,一下子偎在他懷裡像個小女孩兒似的低聲哭了。

    這是人性在現實生活中很奇怪的一種表現。

    在人類社會漫長的曆史上,特别關注人性研究的形形色色的人士,總是錯誤地以為能夠感動人心的,無非便是親情、友情、愛情,以及由此而延伸了的同情、恩情;還有什麼正義的沖動、道義的仁慈、自我犧牲的高尚情操等等。

    即使到了今天,西方的人類情感現象科學家們将所謂人性統統解構了,令人無法不信地分析為人腦神經束的化學現象了,也還是僅限于從以上方面來證明給我們看的。

    但是有誰指出過金錢也同樣具有足以使人性大為感動的偉力這一事實呢?就那麼一串代表三千多萬美元的司空見慣的阿拉伯數字,它當時将他的秘書感動得一塌糊塗。

    雖然那時她已多次地與他同床共枕了,但是卻還沒有下定決心一輩子成為他的女人。

    如果那一串阿拉伯數字代表的僅僅是三千美元,她就連看都不屑于看一眼了。

    是三萬的話,她也最多是為了給他點兒高興掃一眼罷了。

    三十萬美元情況将有所不同。

    但也不過就是二百多萬人民币而已。

    那她将會因他的信任而多少感動一下,但還是不足以使她決心鐵定。

    雖然她已經多次和他發生過肉體的親密接觸了,但那僅僅意味着性。

    除了性的彼此滿足不再意味着别的。

    雖然他其貌不揚,在床上的表現卻判若二人,能力高強,無懈可擊。

    每一次他都能使她在性的方面,飽餐一頓,因而也就不怎麼計較他的其貌不揚了。

    雖然此前她沒有過另外的性感受,但某些雜志上的内容使她明白,像他那麼持久善戰的男人,确乎可以算是一等“偉哥”。

    還有某些雜志上的内容向她“揭秘”——說是在商場上不成功的男人,其性能力必然低下的比例,比其他業界的男人要多得多。

    在商場上還有一種另外的現象,可以稱之為“商場特色”。

    那就是——即使成功男人性能力低下的比例,那也是大大超過于其他業界的男人的。

    為什麼呢?因為商界的男人,整天所要打交道的對應事物乃是權力和金錢。

    權力的屬性是冰冷的,它與性之能力相克,具有大大的抑制反應。

    金錢的屬性從币制時代看,盡管也有金屬的冰冷屬性的一面,但金在常見的“五金”中又是代表亮色的,暖調的,因而本該是男人的性能力所喜歡的。

    那為什麼即使事業成功的商界男人性能力低下的比例也反而多于其他業界的男人呢?一來是由于在咱們中國,商界的男人不僅要經常和金錢打交道,還要經常和權力打交道。

    往往,與權力打交道的時候,遠比與金錢打交道的時候多。

    與權力打交道所産生的心理焦躁感,也遠比與金錢打交道的時候強烈。

    盡管金錢一詞由于與“金”字組合,具有了使人性愉悅的亮色和暖調;但當金錢大筆大筆地消耗了,喪失了,有時幾乎像打水漂似的白扔了,那它的亮色和暖調不是就變到反面去了嗎?商場上的男人,即使成功,在那成功的過程中,誰又沒飽受過金錢反面色調對自己的情緒和心理的侵害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