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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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咖啡吧後面的那片荒地。

     江亞站在咖啡吧的後門口,先是四處觀察了一下,随即就把門虛掩,快步向野草深處走去。

     方木依舊靜靜地躺在原地,保持着剛才的姿勢沒動。

    江亞冷冷地俯視着他,臉上漸漸浮現出心滿意足的表情,就像是一個獲得了期盼已久的玩具的孩子。

     他彎下腰,把方木扛在肩旁上,慢慢地向咖啡吧的後門走去。

     再回到咖啡吧的店堂裡的時候,江亞已是筋疲力盡。

    他把肩膀上的方木重重地掀翻在地上,随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喘息着。

     重摔之下,躺在地上的方木似乎恢複了些許意識,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

    同時,他蜷起身體,右手伸到頭上去撕扯那個塑料袋。

     江亞冷冷地看着他的動作,突然飛起一腳踢在方木的頭上。

    後者的頭被踢得向後仰起,又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如果你不想遭受太多的痛苦的話,就别再反抗了。

    ” 方木沒有回答他,也沒有力氣再說話,隻是仰面朝天地燙着,胸口處略有起伏。

     江亞的唿吸稍稍平複後,他站起身子,拽着方木的衣領,向吧台後面拖去。

     掀起那塊小小的地毯,活木門露了出來。

    江亞打開木門,自己先探身下去,随即又把方木拖了下來。

     方木癱軟的身體在木質樓梯上連連撞擊着,最後一路滑落到樓梯底部。

    江亞點亮電燈,儲藏室内一切如故,鐵質貨架沿牆而立,厚實的深藍色布簾垂着不動,靜靜地注視這兩個男人。

     江亞挪開北側的貨架,打開那扇鐵門,又轉身拽起方木,拖進了隔間裡。

     隔間裡的陳設依舊簡單,除了牆角的鋼絲鐵床之外,多了幾隻大塑料桶。

    江亞把方木拖到隔間中央的瓷磚地面上,伸手拽下他頭上的黑色塑料膠袋。

     方木血肉模煳的臉露了出來,耳朵上還搭着變形的眼鏡框,額頭上遍布淤腫和血痕,鼻子歪向一邊,已然面目全非了。

     江亞伸手摘下方木的眼鏡,裹進黑色塑料袋裡丢到一旁。

    然後,他蹲下身子,把方木身上的衣服逐一脫掉。

     很快,方木就變得一絲不挂,像一頭待宰的牲畜一樣,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江亞把方木的衣服扔在牆角挽起袖子,這才發現自己的右臂上已經被抓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他扭頭看看方木,鼻子裡哼了一聲,伸手拎起一隻大塑料桶,走到北側的水池邊,擰開蓋子,把塑料桶裡的液體統統倒進水池裡。

     頓時,刺鼻的味道在狹窄的隔間裡蔓延開來。

    江亞沒有歇息,直到把幾個塑料桶裡的液體都倒進水池裡之後,這才擰開水池旁邊的水龍頭,自來水嘩嘩地流了進去。

     那些液體被自來水稀釋之後,味道稍有減弱,但依舊很嗆人。

    江亞卻毫不在意,似乎那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經,讓他越來越興奮。

     水池被注滿後,江亞關閉了自來水龍頭,轉身走向赤身裸體的方木。

    看到他依舊毫無知覺地躺着,江亞好像有點不甘心,就把塑料桶裡剩下的一點液體倒在他的臉上。

     涼冰冰的液體讓方木的眼睛突然睜開,唿吸也驟然急促,随即就劇烈地咳嗽起來。

     江亞笑了。

     “福爾馬林。

    味道不錯吧?”他扔掉塑料桶,俯身看着方木,“你得習慣這個味兒,因為在将來很長一段時間内,你都得在這裡泡着。

    ” 方木艱難地眨眨眼睛,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一切迷惑不解。

    良久,他的眼球慢慢轉動起來,最後,聚焦在江亞的臉上。

     “認出我來了?”江亞跨在方木身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方木微閉了一下眼睛,旋即睜開。

     “很好。

    我是江亞。

    ”江亞彎下腰,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我是‘城市之光’。

    ” 聽到這四個字,方木的眼神中掠過一絲嘲弄,嘴角也微微上揚。

     随即,他那殘破、腫脹的嘴唇嚅動了幾下,發出了幾個微弱的音節。

     “你說什麼?”江亞皺起眉頭,“我聽不清。

    ” 方木閉上嘴巴,眼睛半睜,用一種憐憫混合着譏諷的目光看着他。

     江亞咬咬牙,俯身湊向方木,把耳朵貼近他的嘴。

     “你再說一遍!” 方木最初沒有出聲,似乎在積攢本就不多的力氣,然後,他張開嘴,斷斷續續地說道:“你不是城市之光,我才是。

    ”方木的嘴邊滿是幹涸的血漬,口腔裡也沙沙作響,“這個城市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我才是‘城市之光’。

    ” 江亞鐵青着臉,緩緩直起腰來,胸口劇烈地起伏着,臉上得意的神色已經消失不見。

     “你哪一點能配得上‘城市之光’?”江亞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就像一堆破爛!” “那不重要。

    ”方木的聲音微弱,卻清晰無比,“即使你傻了我,人們也會記住我。

    ” “不會!”江亞失去控制,指着方木的鼻尖吼道,“要不料多久,這個城市的人就會看到,‘城市之光’又回來了!” 方木突然笑了,小聲喑啞,似乎胸腔裡有兩塊鐵片在互相摩擦。

     “你可以繼續殺人,我相信你也一定會這麼做。

    ”方木停下來喘了幾口氣,“但是,人們會認為,你隻是個拙劣的模仿者。

    對吧,狗蛋。

    ” 瞬間,江亞的臉上殺機頓現,他擡起腳,狠狠地向方木的臉上跺下去。

     “不許,叫我,狗蛋——不許!” 沉悶的擊打聲在空蕩蕩的隔間裡想着,還伴随着輕微的骨骼斷裂的聲音。

    方木的臉已經徹底變形,大股大股的血沫從嘴裡、鼻子裡湧出來。

    随着每一次重擊的襲來,方木的身體無力地抽搐、抖動着,他試圖擡手去抵擋,卻連半點力氣都沒有了。

     江亞打累了,向後退了幾步,靠在牆壁上喘着粗氣。

    方木的頭垂向一側,真哥哥面部看上去隻是血肉模煳的一團。

    他四肢平展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皮膚已經變成可怕的青白色。

     “喂!”江亞咬着牙,成绺的汗水從額頭上流下來,“你死了麼?” 方木毫無反應,胸口也似乎不再起伏。

     “你不能就這麼死了!”江亞雙眼通紅,歇斯底裡地沖方木吼道,“我不會那麼便宜你的!” 說罷,他又搖沖上去,剛邁動腳步,就看到方木的腿抽動了一下,緊接着,一聲微弱卻悠長的呻吟從他的喉嚨裡擠了出來。

     “哦——” 痛苦。

    糾結。

    還帶有将死者對人世的留戀以及面對終局的釋然。

    喑啞聲宛若鬼泣一般,在充斥着福爾馬林氣味的隔間裡,仿佛一張無形的網将江亞牢牢罩住。

    江亞怔怔地看着已不成人形的方木,竟不敢再次出手。

     呻吟聲持續了很久,漸漸微弱之後,化作一連串劇烈的咳嗽。

    随即,方木居然嘿嘿地笑了起來。

     笑聲斷斷續續,在江亞耳中,卻像炸雷一般刺耳。

     “你笑什麼?”江亞一根手指,抖抖索索地指着方木,“你這個廢物你笑什麼?!” “收手吧,江亞。

    ”方木咳出幾口血沫,雙眼半睜半閉地看着江亞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