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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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确嫌疑人範圍的前提下,任何偵查活動無異于大海撈針。

    如果能進一步縮小嫌疑人的範圍—— 方木覺得,自己還需要做點什麼。

     寬城分局地下停車場總面積為1800平方米左右,主要用來停放公務車。

    其中,有一塊區域專門用來停放作為物證的車輛。

    在那片圍着警戒線的區域裡,方木很快找到了那輛灰色五菱面包車。

     上汽通用五菱出産,1.3升排量,2009款标準型。

    方木圍着這輛車轉了幾圈。

    盡管車身上已經蒙上了薄薄一層灰塵,但是看得出,這輛車還是得到了車主的精心保養。

    除了車尾處被消防車撞開所造成的幾處破損外,其他部分基本光亮如新。

     仔細觀察,在車門把手上還能看到殘留的粉末和膠帶粘取過的痕迹,想必現場勘查人員已經對整車進行仔細的勘驗。

    方木想了想,帶上手套和腳套,打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座。

    車内基本保持了原貌,看上去也十分整潔。

    座椅外罩皇馬球衣樣式的座套,看來車住是皇家馬德裡隊的擁趸。

    車内放置的物品已經被勘檢人員拿走,從現場圖片來看隻有一副太陽眼鏡和幾張票據。

    車内煙灰盒裡的煙蒂和煙灰均已被提取,但是方木認為不會發現有價值的線索。

    以兇手的謹慎性格而言,除了将車停在消防車道内的必要動作之外,他不會碰車内的任何東西。

     就是這個人,将吳兆光獲救的時機無限延後。

     當他做在駕駛座上,堵住那條生命通道的時候,不遠處的9号樓633室内正火光熊熊。

    彼時,他在想些什麼呢? 方木把鑰匙插進點火開關輕輕一擰,發動機的轟鳴聲立刻在靜靜、昏暗的停車場裡響起。

    方木把手按在方向盤上,靜靜地注視着前方。

    那裡好似一片灰黑色的牆壁,牆角還長着在陰暗潮濕的環境下才會出現的苔藓。

     午夜的富都華城小區一片寂靜,林立其中的樓房裡,隻有稀疏的極點燈光。

    淩晨時分,小區的路燈陸續熄滅。

    園區的所有事物都隐藏在黑暗中,隻剩下輪廓若隐若現。

    因為剛剛下過一場雨,空氣清冷,土壤潮濕,落葉漸漸腐敗的味道更加明顯。

    一輛灰色五菱面包車宛如幽靈般悄悄駛入消防車道,車燈掃過之處,平整的綠地上仍有雨水閃閃發亮,幾隻出來覓食的老鼠紛紛鑽入已經泛黃的草叢中,不見蹤影…… 方木細細體味着兇手的每一點心思變化,随手打開車燈。

     眼前的一切應該是甯靜的、惬意的,而兇手肯定無心欣賞這些。

    相反,他的注意力應該一直集中在周圍的環境裡,随時準備應付突發情況。

    例如一個夜歸的業主,或者一個巡邏的保安。

     也許,他即警惕,又滿足,急于脫身的同時,也不忘彙通欣賞下那件“作品”。

    他知道,用不了幾分鐘,這甯靜的園區将會陷入一片混亂。

    有人驚恐,有人慌亂,有人會感到惡有惡報的暢快,有人會感慨宿命的必然。

     這,就是他想要的。

     方木把手肘拄在方向盤上,靜靜地看着前方被車燈照亮的牆壁。

    突然,他發現那一片光斑中有些異樣,似乎有些排列整齊的黑色斑點。

     來不及多想,他拉開車門跳了出去,徑直走到那面牆壁前,剛伸出手去,就看到那些黑色斑點又出現在自己的手背上。

     他回過頭,在炫目的強光中凝視着灰色五菱面包車的車燈。

     幾分鐘後,一族現場勘查人員就集中到地下停車場,這個平日裡幽靜、昏暗的地方頓時熱鬧起來。

     在面包車的左右前車燈上,分别發現了兩組字母和數字。

    位于左側車燈上的是XCXK02,位于右側車燈上的是917013。

    這些字母和數字呈黑色,字體細小,似乎是用細芯的簽字筆寫上去的。

    用相機拍照的方式将這些字母和數字提取下來之後,勘查人員動手将車燈拆卸下來,準備拿回去仔細勘驗。

     方木站在原地,抱着肩膀看着勘查人員忙碌,面色平靜,其實腦子裡已經翻江倒海。

     在富民小區殺人案中,水囊寫有一串神秘的字母和數字,而類似的編碼又在這輛車上出現了。

    這是巧合,還是一條隐藏的線索? 如果是兇手有意留下的,那麼,這串編碼意味着什麼?兇手展示這串編碼的意圖又是什麼? 難度是兇手對死者的編号?可能性不大。

    到目前為止,兇手隻有三次犯案,即使要編号,也隻能是個位數。

     抑或代指下一個目标?可能性同樣不大。

    兇手選擇的目标主要取決于媒體對某起新聞事件的關注程度,這是幾乎不可預測的。

     很快,方木意識到自己的猜想是沒有意義的。

    當務之急是盡快确定這串編碼是不是某種巧合。

     半小時後,吳兆光的遺孀匆匆趕到分局。

    對于這些字母和數字,她同樣毫無印象。

    而且,經過辨認之後,她肯定地甘肅方木,這些字迹絕非出自吳兆光的手筆。

     如果不是吳兆光及其家屬所為,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兇手本人。

     這時,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米楠操起電話,直接撥通了鐵東區消防大隊。

    找到當天出火警的負責人之後,米楠問了幾句,随後就拎起足迹箱。

     “去停車場吧。

    ”米楠對方木說,“兆個千斤頂和卸車輪的工具。

    ” 米楠的想法是,如果有人在車前燈寫下那些字母和數字,拿麼書寫者必須蹲在車頭前方。

    案發當天剛剛下過一場雨,而面包車停放的位置是一片泥地。

    書寫者的足迹應該就留在那片泥地上。

    案發時,查看車輛的人的活動區域主要集中在車後側和駕駛座一側,車頭前面的足迹也許得到了保留。

     那麼,消防車從後将面包車頂撞開,前輪轉動後,輪胎花紋可能會嵌入地面的泥塊。

    警方在扣押這輛面包車當做證物的時候,位了避免破壞車體上的微量物證,采用将面包車吊起方的拖車上,直接運至停車場的辦法。

    也就是說,那些泥塊可能還保留在輪胎的花紋中尚未脫落。

     入過在哪些泥塊中兆到書寫者留下的足迹,也許可以為偵破案件提供一些線索。

     挺了米楠的分析,方木有些興奮。

    客戶四當他返回停車場,把注意力放在車輪上的時候,不免又大失所望。

     “你确定……”方木指指輪胎上的花紋,縫隙間隻有不足兩厘米的距離“……在這裡能提取到足迹”“照我說的做吧。

    ”米楠的面色依舊平靜如水,“先别問為什麼。

    ” 按照她的指示,方木和另外三個同事用千斤頂把車頂起,然後把左右兩個前輪小心翼翼地卸下來,平方在足迹箱上。

     米楠半跪在地上,仔細觀察着車輪。

    的确,誠如她所言,那片泥地的膠性很強,車輪花紋中嵌入不少泥塊,有些地方甚至連成了片。

    然而,方面面仍然懷疑從中提取到足迹的可能性。

     從米楠的臉上看不出情況是喜是憂,她爬起來,拍拍手,指示方木和其他同事把車輪擡到足迹室去,并再三強調不要滾動,避免碰撞。

     把沉重的車輪從地下停車場一直擡到四樓的足迹室,雖然借助了電梯,四個男人還是累得滿頭大汗。

    另外三個同事踹着粗氣先後告辭,方木卻留了下來。

    他很好奇米楠究竟要做什麼,米楠卻相當沉得住氣。

    她穿上白大褂,拿着放大鏡上下觀察着車輪,不時用鑷子石頭泥塊的硬度。

    方木也湊過去看,還學着米楠的樣子去摸泥塊,被米楠毫不客氣地把手打了回去。

     “你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先回去吧。

    ”米楠頭也不擡地說,“有消息我會馬上通知你。

    ” 方木揉着被打疼的手背,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到底想找什麼?” 米楠沒有回答,隻是報以一個神秘莫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