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雨夜尋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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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楠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你覺得是同一個人幹的?” 方木點點頭。

     “并案處理?” “沒有。

    ”方木苦笑,“局裡沒采納我的意見。

    ” 米楠想了想,起身從櫃子裡拿出一個檔案袋,翻找一番後,抽出一張檢材,拿到桌前,和那些檢材逐一比對起來。

     方木也湊過去,問道:“有沒有這種可能:兇手換了另一雙鞋作案。

    ” 米楠沒有回答,依舊專心緻志地比對着。

    方木忽然意識到,米楠已經在自己之前考慮到這種可能性,她現在做的,就是在驗證自己的猜想。

     方木的心裡踏實了許多,不再打擾她,靜靜地坐在一邊。

     半小時後,米楠從那些檢材中揀出四份,在上面逐一做好标記後,拿到顯微鏡下繼續觀察。

     幾日未見,米楠似乎瘦了一些,白大褂覆蓋下的後背能隐隐看出肩胛骨的形狀。

    聽到她不時發出的咳嗽聲,方木起身尋找她的水杯,想給她倒點熱水。

     剛站起來,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

    方木看看,是廖亞凡打來的。

     突如其來的鈴聲在室内顯得分外刺耳,方木猶豫着要不要在米楠面前接這個電話。

    米楠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看看拿着手機的方木,又轉身繼續工作。

     方木咧咧嘴,按下接聽鍵,廖亞凡卻不說話。

    方木接連喂了兩聲,聽筒裡才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

     “在開會麼?” “沒有。

    ” “說話方便麼?” “方便,你說吧。

    ” “下午有時間麼?” 方木猶豫了一下,轉身看看米楠。

    後者依舊坐在顯微鏡前,一動不動。

     “有事麼?” “我想去看看趙阿姨……我找不到那個福利院,你能不能……” 她的語氣從之前的蠻橫變為委婉,這讓方木感到有些不習慣,同樣也無法拒絕。

     “好的,你在家等我,我去接你。

    ” “好。

    ”廖亞凡的聲音變得輕快,随即就挂斷了電話。

     方木捏着手機,看着仍然幫自己做分析的米楠,不知該如何開口。

    米楠依舊沒有回頭的意思,似乎方木和剛才的電話都不存在一樣。

     方木手足無措地站了一會,讷讷地說道:“我有點事,先走了。

    ” 本來是晴天,到下午的時候突然轉陰。

    吉普車開進福利院的時候,烏雲已經低低地壓下來,似乎伸手就能觸摸到。

     壞天氣并沒有影響廖亞凡的心情,一下車,她就跑向早已等候在門前的趙大姐。

    方木捧着四箱牛奶跟在後面,剛才的郁悶情緒也已經一掃而空。

     一起在門前等候的,除了趙大姐,還有崔寡婦和陸海燕。

     暗河一案之後,陸家村幾乎淪為一座空村。

    崔寡婦和陸海燕母女二人來到C市,在方木的介紹下,就職于這家福利院。

     崔寡婦還是不善言辭,接過方木手中的牛奶之後,就拎到廚房去了。

    幾個稍大點的孩子紛紛過來和方木打招唿,随即就七手八腳地幫崔寡婦搬牛奶。

     陸海燕清瘦了一些,剪了短發,沒有那些貂皮和金飾,整個人看上去清新淡雅。

    顯然她剛剛還在幹活,衣服還有些許水漬。

    見到方木,陸海燕也不說話,隻是看着他微笑。

     天邊隐隐響起雷聲,風也驟然大了起來,看來一場秋雨将至。

    趙大姐招唿大家進屋去,同時吩咐陸海燕快把院子裡晾曬的衣服收起來。

     方木留下來幫忙。

    他伸手去拽一面床單,卻拉不動,再用力,就聽到陸海燕一聲驚叫,連同床單一起被拽了過來。

     原來兩個人的目标都是這個。

    方木忍俊不禁,先笑了起來。

    陸海燕的身上和胳膊上都是衣服,站都站不穩,看到方木的笑,她也笑了。

     “怎麼樣,在這裡還習慣麼?” “挺好的。

    ”陸海燕仔細地把床單對折,搭在身上,“每天幹幹活,照顧孩子們,也不覺得累。

    ” 方木看看陸海燕的眼睛,明亮、平靜,安詳。

     和陸家村往昔的富足相比,福利院的生活無疑是清貧的。

    不過,對于陸海燕而言,内心的甯靜比什麼都重要。

     陸海燕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轉身拽下剩餘的幾件衣服,對方木說道:“今晚吃包子,進去幫忙吧。

    ” 晚飯是米粥和白菜肉餡包子,還有一些涼拌小菜。

    福利院的孩子們早就圍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頤,趙大姐的興緻很高,悄悄地問方木喝不喝酒,她可以去把院長的酒偷出來。

     方木趕緊擺手說不要。

    趙大姐說可惜了,中午楊敏和邢璐剛來過,聽說方木要來,邢璐非要留下來等他,後來因為要上晚自習,才不得不回去。

     廖亞凡一直在安靜地吃包子,聽到趙大姐的話,突然問道:“邢璐是誰?” 方木不知該如何回答,趙大姐倒是快言快語:“你方叔叔救過的一個女孩子。

    ” 廖亞凡來了興緻,放下筷子,大有刨根問底的架勢。

     趙大姐卻不接茬,又給她夾了兩個包子,點點她的頭說:“快吃,你搶不過那幫小家夥——咱娘倆晚上再細唠。

    ” 廖亞凡看了方木一眼,低下頭吃飯。

     方木喝了一碗粥,吃了幾個包子,忽然發現陸海燕隻喝粥吃涼拌菜,包子碰也不碰。

    方木把托盤推過去,示意陸海燕拿幾個。

    陸海燕看看托盤,忽然做出一個雙手合十的動作,沖方木微微颔首。

     方木正在詫異,一旁的崔寡婦把盤子推了回去。

     “她信佛了,吃素。

    ” 方木更驚訝了,轉頭看看陸海燕,後者沖他笑笑,繼續低頭喝粥。

     坐在對面的廖亞凡卻忽然殷勤起來,把盛着涼拌菜的鋼盆推到陸海燕面前。

     吃過晚飯,孩子們陸續回到房間裡休息或者寫作業,趙大姐和崔寡婦帶着大人們收拾廚房。

    很快,小小的飯堂又恢複了整潔。

    趙大姐拿出一筐青菜,邊擇菜邊和廖亞凡聊天。

    時針很快指向九點,趙大姐提出要讓廖亞凡在這裡留宿一宿,廖亞凡把征詢的目光投向方木。

    方木點點頭。

     “要不。

    你也在這裡湊合一宿得了。

    ”趙大姐很熱情,“院長不在,你可以睡他那個房間。

    ” “算了吧。

    ”方木站起來擺擺手,“明天還得上班呢。

    ” 趙大姐也不勉強,和廖亞凡一起送方木出去。

     雨依舊很大,方木鑽進吉普車,和趙大姐簡單說了幾句,又轉頭問廖亞凡:“明天我來接你?” 廖亞凡正在看牆上的門牌,“天使堂福利院”那幾個字在日複一日的風吹日曬下,已經投出斑斑鏽迹。

    她動作輕緩地撫摸着那幾個字。

     方木的心一軟,輕聲說道:“亞凡?” “哦?”廖亞凡回過神來,“不用,我自己坐車回去。

    ” 方木點點頭,和趙大姐告别後,發動了吉普車。

     車開出去好遠後,方木看看倒車鏡,廖亞凡依舊靜靜地伫立在那塊門牌下,一如幾年前的那個秋夜。

     吉普車很快就駛離城郊,穿過環路後,進入了市區。

    因為大雨的緣故,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公路上隻有車輛在來回穿梭。

    方木忽然有一種懶散的感覺。

    的确,大于似乎是阻斷人類室外活動的主要方式。

    在這種天氣裡,最惬意的莫過于躲在溫暖暖的室内,來一杯熱茶或者看一場精彩的球賽。

     喜歡在大雨中出沒的,都是那些心理不正常的家夥。

     正在胡思亂想,道路左側的高樓大廈之間出現了一個刺眼的缺口。

    方木掃了一眼,立刻意識到那裡正是富民小區。

    一瞥之間,吉普車已經飛馳而過。

    前方是一排紅燈,方木逐漸減速,忽然他心念一動,轉過方向盤,停在了掉頭車道上。

     富民小區在臨街的一排樓房後面,隻有一條窄窄的胡同供居民通行。

    方木把車停在路邊,拿起雨傘,向富民小區走去。

     和身後燈火通明的街道相比,伸手不見五指的富民小區裡宛若地底世界。

    沿着胡同不過走了區區十幾米,方木就徹底陷身于一片黑暗之中。

    他放慢腳步,小心翼翼地走着,還是不時地踢到碎磚或者鋼筋。

     雨水絲毫沒有減弱的迹象,噼裡啪啦地打在傘面上,聲響似乎比平時放大了三倍。

    很快,雨水順着傘沿流淌下來,方木的褲腳和鞋子轉眼就濕透了,一股涼氣從腳下傳上來,很不舒服。

     呵呵,自己剛才在想什麼來着?在這種天氣中出沒的,都是不正常的家夥。

     方木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正常的人,否則也不會對犯罪有那麼敏銳的感覺。

    盡管在今天的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