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深的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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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景皓震了震。

     “我不愛你了,你明不明白?”她激動萬分,臉脹得通紅,“我就是這輩子都嫁不出去,我也不願意跟你過了!” 分居六個月後,景皓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

     “她棄我如糞土,如塵埃。

    ”景皓對夏稚形容道。

     夏稚絕倒。

     夏稚正在他的家中幫他看顧維尼。

    17個月大的維尼蹒跚學步,活潑好動,滿屋轉悠,一不小心就跌一大跟頭,不是在牆角磕破嘴唇,就是在露台的水泥地上摔傷胳膊肘,必得有人時時盯着他。

     育嬰師換了好幾撥,沒有一個讓景皓滿意,不是喜歡偷懶就是脾性暴躁,不是不愛幹淨就是習氣乖戾。

    育嬰師來來去去的間隙裡,景皓充當維尼的貼身保姆,忙得頭頂冒煙。

     幸而在一片兵荒馬亂中,夏稚及時現身,拯救景皓于家事的水火之中。

     “多虧有你拔刀相助,要不,咱爺兒倆早晚得喝西北風!”景皓對夏稚的俠肝義膽感激涕零。

     “我喜歡維尼。

    ”夏稚由衷地說。

     依照離婚協議,單周的周末是蔡惜探望兒子的時間。

    她駕着車,在星期六的上午接走維尼,然後翌日傍晚準時送還。

     蔡惜的每一次現身,對景皓都是一種無形的煎熬。

    事後他會被甜蜜與疼痛的灼熱雙雙包圍,長時間陷入遐思,默不作聲地想念着她——她的聲音,她肩膀的線條,她身體的輪廓,她笑容的舒展。

     他鬼使神差地翻出蔡惜的相片,對着冰冷的鏡框,發洩他的欲望。

    在既無恥又壯麗的射xx精過程中,他急遽地、顫抖地呼喚着蔡惜的名字,仿佛一個即将溺斃的落水者。

     “景皓,你在想什麼?”夏稚問他。

     這時他正坐在家中的沙發裡,膝上歪歪斜斜地放着一盤微波爐加熱過的顔色暗淡的雞塊,在自渎後的疲憊裡,茫然盯着電視,裝出對午間新聞興緻昂然的模樣。

     夏稚是他的救贖者,她在他閑極無聊的時刻适時造訪,幫他打發掉了一個又一個比工作日更加漫長的周末。

     “我擔心維尼。

    ”景皓冠冕堂皇地回答。

    在這一點上,他沒有欺騙夏稚。

    維尼一走,他就落入了虛無的空洞。

     “他是被他媽媽領走了,”夏稚不以為意,“又不是被老虎獅子食人鲨帶走了。

    ” 景皓笑一笑。

     “去我那裡聽音樂?”夏稚突發奇想,提議道。

     景皓颔首。

    他一心想要逃離事故現場。

    結婚的現場,離婚的現場。

    做愛的現場,手淫的現場。

    房子裡沒有了蔡惜,也暫時沒有了維尼,就像被一場大火透徹地洗劫過,遍地灰燼,無限凄涼,無限冷寂,如荒山,似古刹。

     夏稚開車帶景皓去她家裡。

    夏稚的居所在城外,一處傳言中富貴逼人、深不可測的高尚社區。

    景皓是第一次來到這兒。

     雇傭的小阿姨送上一盤珍稀的熱帶水果,禮貌地退下。

    夏稚開啟木質咖啡機,不厭其煩地為景皓做一杯純手工的咖啡。

     景皓坐在沙發裡,很靜,不似往日聒噪。

    他隐隐明白,平日報社裡有關夏稚的香豔言說,絕非空穴來風。

    一個年輕輕輕的女人,單獨住着這樣闊綽的房子,如若不是買彩票中了500萬大獎,那背後一定是有男人的存在了。

     而這男人,不是親爹,便是情人。

     還好,夏稚并不像那些由儉及奢的虛榮的屋主,領着客人四處參觀,誇耀裝修與陳設。

    她有一間專門的影音室,做好咖啡,她直接帶着景皓去了那兒。

     景皓是音樂發燒友,雖下手節儉,但頗識得貨色。

    夏稚的影音室裡,那套寶華801D音響,擁有380毫米低音驅動器,由英國原裝進口,售價接近二十萬人民币。

    播放的那張碟子,叫做《貝拉芳提在卡内基大廳》,有“無敵天籁”之稱,24K金版CD,市面上賣五千多元。

     “這幾樣,倒都是好東西。

    ”夏稚順着他的目光,輕輕說道。

     景皓咳嗽一聲,作聲不得。

     “屋子,是一次性付款,”夏稚繼續輕聲道,“寫我的名字。

    ” 景皓震撼。

     “室内器具家什,亦歸屬于我,連同那部車子。

    ” 景皓如坐針氈了,他不知道夏稚何以将此般隐秘告諸予他。

     “每個人,都有過去,”夏稚緩緩道,“我的過去,斑駁陸離。

    ” 景皓無法接茬,隻覺驚心動魄。

     “再有兩個月,我就年滿30歲了……”夏稚的嗓音低至不可聞。

     荒唐的是,她的目光并未落在景皓身上,景皓卻分明感到了她的眼神,幽怨的,凄傷的,似指尖皮膚滑過他的身體,輕觸微溫。

     “我們同歲。

    ”景皓掙紮着說出一句廢話。

     “我的青春,未曾揮霍,也算物超所值了。

    ”夏稚兀自說道。

     景皓張了張嘴,可是搜腸剮肚都找不出一句相宜的話。

     “我很慶幸,我終于,跟我的過去,決斷了……”夏稚猶自說下去。

     景皓傻傻地聽着。

     “我的回報,是一生的衣食無憂,”夏稚慢慢道,“可是我願意出來做事,現在的我,依舊是好人家的女兒,有名牌大學的畢業文憑,有一份體面的職業,拼命地工作,起勁地賺錢。

    ” “自食其力,”她望着景皓,蒼涼地笑了,“多麼滑稽,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