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劈石沉沉 衆志成城寒賊膽 乘風破浪 長纓在手渡黃河

關燈
等,報告平安。

     數人重整旗鼓,決意引險犯難,那懸崖上怎料沙泥如潮,由上倒下,連眼睛也睜不開。

    鬥大的石頭亦滾滾而下,打得泥石紛飛,水浪柱起。

     洞玄道人一面照顧着程三玄與博濟圖的惡鬥,一面籌謀急救崖邊各人之計,其時程三玄正一刀向博濟圖喉間劈去,眼看他要身首異處,突聽洞玄道人喊了一聲“且慢!”那博濟圖險死還生,不知死活,反而一劈向洞玄道人劈去。

     洞玄道人暗笑道:“你來得正好!”舉手一點,把他的麻穴點中,随手奪了他的劍,把他拿住。

    同時喝令全船的人,急将船駛向岸邊。

     船上衆人哪敢不從,數十支槳一齊向前,瞬已近岸。

     博濟圖見沙泥巨石紛紛墜下,深恐打中自己的船,急傳令發出信号,命令崖頂上的人停手。

     洞真道人見洞玄道人等将船駛近,挾着柳晚珠一跳,已到了船上。

     黑頭李達将一條粗繩向崖上一抛,一端扣在石筍上,宋一龍即附繩而下,不多一會,群雄均到了船上。

     人手一多,連外邊的兩條敵船均已控入掌中。

    群雄轉危為安,客主易勢,歡呼大叫。

     那時候,湖上的另一些船隻,見博濟圖的船桅上飄着黑旗,知是告急信号,均分頭鼓槳迫來。

     洞真道人将博濟圖押到船頭,向衆船迎面駛去。

     衆船迫近,見參将立在船頭,而群雄手執兵刃,站立左右,知已發生變故,但主腦入人掌中,又不敢輕舉妄動,隻盼謀對付之計,洞真道人命舵夫向東平湖的西北角直駛。

     程三玄又命船上清兵将飲食搬出,讓各人共享,大家戰了不少時候,正好受用,程三玄雖極好酒,但為着以身作則,竟眼睜睜的滴水不進。

     到了各船離岸隻有數裡,忽有數船想從後搶先。

    洞真道人想想不妥,乃心生一計。

     洞真道人覺博濟圖的船大,其時又吹北風,因此走得較慢。

    東平湖又是東西面窄,南北面寬,雖然湖西北角最近黃河,但因風逆湖寬,向西北角駛未必上算,乃将博濟圖一挾,由大船跳過小船,又吩咐群雄全數集在一起,把其他的四條船放棄。

     一切停當之後,立命舵夫轉換方向,将船西駛,因為借得側風,即時帆滿船滑,快棹如飛,日未西斜,已經泊岸。

     群雄相率登了岸,将船上清兵的兵刃通通丢在水裡,各人發了些盤纏,又告誡了一番,叫他們各自還鄉,不許再替清廷賣命,為害百姓,衆人紛紛拜謝而去。

     群雄又将參将博濟圖綁在桅杆上,洞真道人三刀兩劍,削了一塊船闆,又用劍尖在上面刻了“凡助清害人者,以此為戒”等字,挂在他的身上。

     閻立人一手提起了兩枝巨槳,在船底撞了幾下,立刻穿了幾個洞,湖水汨汨湧入。

     萬事俱備,群雄合力将船一推,船輕風緊,一颠一簸,立刻吹向南邊,群雄忖計博濟圖的船,待不到其他的船來救,已經沉沒,同聲豪笑數聲,向黃河邊上走去。

     到得黃河邊上,天色忽然大變,隻見黃波滾滾,風雨凄凄,河邊上隻得零星幾條小船,群雄分頭去雇船,但提到渡河,誰都不願意去。

     閻立人的一起,見說盡了好話也無結果,實在忍耐不住,乃與船夫吵起上來,那船夫道:“不是那裡封船,就是這裡強雇,我們老百姓還有日子過麼!” 閻立人道:“我們又不是不給你錢,你渡船,我給錢,不是天公地道麼?” 那船夫道:“你給我們發财也沒有用,這條船才是我的命根呀!” 閻立人道:“我又不少你的船,你怕什麼?” 那船夫道:“天好惹,地好惹,百姓隻怕官老爺!” 閻立人道:“我們又不是官老爺!” 那船夫道:“你不是官老爺就不該迫我!”說罷跳了上岸,不顧而去。

     陳石頭的一起,與船夫交涉也碰了壁,那船夫見他身帶兵刃,一開口便道:“青蛇幫的大哥大叔,請可憐可憐我,我一家數口,就靠這條船活命。

    這兩天沒有生意,我們連粥都吃不着,諸位大哥大叔再不饒我,那小的真要跳水了,可憐可憐我吧!”說罷伏地便拜。

     陳石頭再要說話,那船夫也已經離去。

     黑頭李達找到的一個船夫更是倔強,不論說什麼話,他隻一言不發。

     黑頭李達恃着谙熟水性,有意試他,一聲“借船”便向河心劃去。

     怎料那船夫迅速轉身,将碇船石抱起,重重擲下,竟将自己的船弄穿,甯可沉船,也不相讓。

     正當各人分頭接洽渡船之時,洞真道人發覺河岸一處背風的地方,有袅袅白煙飄起,走近看看,原來是一所用爛篷破闆搭成的小屋,屋裡有三人,正在燒火取暖,火上放着一個破鍋,鍋裡放着幾條鯉魚,正燒得燒辣滾湯,那幾個人用樹枝作箸,喝酒食魚,極之自得。

    他們見洞真道人走近,并不理會。

     其中一人粗碩逾人,喊了一聲:“再來!”幾個人遂齊聲出手。

    隻見他伸出五指,由上向下一彎,喊了一聲“白猿”,另有一個頭發很長的瘦子,伸出了一隻中指,喊了一聲“青蛇”,其餘那個光頭的則伸出一隻大姆指喊了一聲“官老爺”。

    三聲同時喊罷,那粗碩的人笑道:“我輸了!”順手把酒碗拿起,一倒立盡。

     一局既終,三人又再重來,那時那瘦子改喊“白猿”,那光頭的改喊“青蛇”,那粗碩逾人的伸出一個拳頭,粗聲喊了一聲“老百姓”,同時将酒碗一推,對那光頭的道:“碰上白猿和老百姓,該你倒黴了!”那光頭的隻好骨碌碌的喝盡了一碗酒。

     那光頭的喝盡了酒,袖子在嘴上一揩。

    這回的酒,喊了一聲“再來!”隻見三人中一人出的是拳頭,一人出的是大拇指。

    這回的酒,歸出拳頭的喝。

     洞真道人看了一陣,這時已經明白,他們的喊法共有四樣:“白猿”、“青蛇”、“官老爺”和“老百姓”,鬥法是二勝一,“白猿”遇上“青蛇”和“官老爺”是“白猿”輸,“老百姓”遇上了他們也要倒黴,可是,如果“青蛇”或“官老爺”單獨碰上“白猿”和“老百姓”就隻有吃敗仗。

     洞真道人暗想:“由他們這種行酒法,也可以看出一點人心向背之理,待我再來試他們一下。

    ”乃道:“‘青蛇幫,人人有毒,劍劍精利,官府又替他們撐腰,靠‘白猿派,幾個人,如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就能勝得他們麼?” 那瘦子和光頭兩人默不作聲,隻用眼向那粗碩的人瞧了一瞧,那瘦子随手撿起一條粗如馬腿的樹根,向那粗碩的人抛過去,并說:“你若能把它拗斷,我輸你一碗酒。

    ” 那粗碩的人用兩手四指把粗樹根拿起,輕輕一折,樹根已斷,随把一碗酒喝幹。

     那瘦子又随手撿了二三十根其細如指的小樹枝,理成一束,再遞給那粗碩的人道:“你若能把它們折斷,我再輸出酒,一碗之外,再加一碗。

    ” 那粗碩的人接過樹枝,弄得臂筋畢露,也隻弄斷了幾根,又對他的同伴哈哈大笑道:“怎麼樣?它們若是一根,那好辦;但他們是一束,就叫你棘手了。

    ” 洞真道人看了他們的所為,知道他們有意不答他的話,卻效“一矢易折故事”向他暗示。

    再向他們道:“聽說‘青蛇幫,的人也不全壞,有時亦幫老百姓的忙,你們聽說過嗎?” 那幾個人仍然不答腔,隻顧自喝自吃,過了一會,那瘦子喝了一口酒,一掌把面前的泥土熨極平,用箸子三勾兩勒,便成了一幅畫:在一塊羊皮覆蓋之下,露出了一個狼頭。

     洞真人心想,“你是說‘青蛇幫,狼披羊皮吧。

    ”又再道:“其實‘白猿派,也不一定是好東西,聽說他們比‘青蛇幫,更加毒辣。

    ” 其時,那光頭和那粗碩的兩人都站了起來,走到那瘦子的背後,指指那畫在地上的東西道:“你這是什麼屁畫?” 洞真道人聽了,知道他們以“畫”射“話”,是在罵他。

     那瘦子聽了他同伴的話,舉頭笑道:“這叫不成畫。

    我再畫一張給你們看。

    ” 随又用掌把泥土掃平,一筆逶迤,立刻畫成一隻狗。

    又對他的同伴道:“給我一塊石頭。

    ” 那光頭的便把一顆鴨蛋大小的白石子遞給他,他放在掌中一捏,即見有白粉從他拳裡漏出來,篩粉似的,便在那狗的口角上,鋪出了兩隻牙來,那牙又長又彎又白與那隻狗極不相稱,那瘦子的兩個同伴笑道:“長不出麼?那這些都是廢畫!”說時一掌打向畫上,掌未抵地,碎泥已經彈起,洞真道人的臉也濺上了幾塊,隻覺微微作痛。

    有些彈高以後又複落下,眼見即跑入破鍋中。

     隻見那瘦子雙手一撥,碎泥像突遇狂風,均被掃開,那粗碩的人重新蹲到鍋旁,舉箸對其餘兩人道:“我們快點吃掉它!” 那瘦子看了其餘兩人一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