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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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也很盡力地替他們策劃,作出決定,指示辦理,但看得出,他隻居個客卿的地位,不再像以前那樣,主持任事了。

     如是一晃兩年過去,朝中發生了大事:老王殡天,太子楊廣即位,立号為炀帝。

     原來的太子楊勇本已被廢為庶人,但炀帝即位後,第一件事就是下诏賜死楊勇。

    這當然與奪權有辟,因為朝中大臣,擁戴楊勇的不少,炀帝深恐有變,來個絕戶計,先斷了大家的念頭。

     據說文帝之薨,也是因為發現了楊廣不肖,在宮中調戲文帝的愛妃宣華夫人,宣華哭訴於文帝之前,文帝勃然震怒立宣诏命大臣進宮,原是要廢楊廣。

    那知竟诏來了越國公楊素。

    楊素是楊廣的死黨,還诏立楊勇,心中大吃一驚,口中一面假意應承,等到内監把诏書取來,沒等他修改,就一把搶在手中,接着一劍刺向文帝的心口! 楊素孔武有力,文帝被酒色淘空的身子如何抵擋得了,竟被他刺殺在龍榻之上。

     宮中都是女流之輩,宮中的禁衙卻都是楊素的部屬,楊素弑了皇帝,誰也不敢多說,聽任楊素對外發喪,說是聖駕崩殂,诏命太子楊廣即位。

     诏書的确是皇帝親筆,很少人知道這段要改诏的經過。

    楊勇被廢也是衆所周知的事實,所以楊廣很順利的坐上了寶位,當上了皇帝。

     還有一項傳聞:那位惹禍的宣華陳夫人,自從皇帝薨後,炀帝即位,她自知禍事臨門,很想自殺,卻又沒有勇氣,隻有深閉宮中等侯處決。

     當天晚合,新帝差太監送來一個錦盒,她知道是賜令自盡的毒藥,端正儀容,跪别先帝,準備落個殉主之名,死得好看一點,打開了錦盒,裹面卻是一個同心結子。

     原來炀帝根本沒有遷怨她,對她仍是很有意思,宣華夫人這下子倒又舍不得死了。

    羞答答地謝恩接下了賞賜,晚上皇帝來,就歇在她的地方。

     這時外面卻正在發布國喪,臣民人等不得有任何喜慶之事,也停止一切娛樂。

     李靖聽到了這些傳言,不免感慨系之。

     張出塵也頗為生氣地道:“楊廣這家夥也太不像話了,以前他到楊素的家中去時,我就看出他不是一個好人,見了略具姿色的女孩子,立即就目不轉睛,像個急色鬼。

    ” 李靖笑道:“食色性也,好好色更是一股男人的通病,若是見了美麗的女人而毫無所動,那才真的是冷血動物了,你記不記提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也是緊盯着看了半天,連楊素跟我說話都沒有聽見?” 張出塵不好意思地笑道:“虧你還好意思說呢,我可不領這份情,那天你分明看得是樂昌姐,她比我美!” 李靖笑道:“你說那話沒良心,起初你們站在一起,或許還能誣賴我一下,後來你們分開來站了,我的目光一直在你身上,可沒轉到另一邊去!” 張出塵的臉紅了一紅。

     XXXXXX 心頭也突突地跳了起來,他們最近雖是整天不離,但是都在處理一些事務,或是在操演兵卒。

    要不,也會有别人在側,很少能有這樣單獨相處的機會,更難得是有如此談憶往事,細述舊情的機會。

     可是李靖卻沒有像她那樣激起绮情,這就是男人與女人不同的地方。

    男人在談嚴肅話題時,偶而會插進去幾句輕松的話題,卻不會因而激動感情,而女人卻不同了,她們可以因為一點點的情感上的刺激而勾起無限的情懷,她們會為一件紀念性的小東西,一首熟悉的歌,或許是任何一點細小的事物而發上半天呆,跌進往事之中。

     因此當李靖繼續要地說出對楊廣的看法,提出楊廣不是好人的證據時,張出塵多少有點失望的。

     她有點恨李靖的不解風情,此時此地,李靖多少應該陪她重溫一下往日的戀情。

    但是,她很快地就在心裡把自己的绮念也壓了下來。

     李靖不是那一類的男人,他雖然也有風趣、溫柔的時候,但不會在他辦正經事的時候,去涉及私情,這個人一向把公與私分得很開,即使現在隻有他們夫婦兩個人在,但他們卻不是在私室之中,他們是在李靖的書房裡。

     所謂書房,不是他讀書的地方,而是他放置一些秘密文件,閱看各地情報以及讨論機密大事的地方。

     楊素弑君,楊廣即位的秘密,也是京師的秘探剛以飛鴿傳來,李靖手邊還攤看不少的文件資料,他們正是在研判一個重要的問題。

     如若李靖擱下一切,跟她談起往日那些绮事,然後兩個人同浸在愛情的濃酒之中,無疑地,他會是一個溫柔體貼的好丈夫,卻不會有很大的作為了。

     張出塵自來就不是一個靠愛情滋潤才能生活的女人,她嫁給李靖也不是為了愛情,地隻是激賞李靖的才華、氣度、抱負,才會夤夜攜令私奔,以終身相托。

    她所需要的丈夫,自然也不會是個軟綿綿的,隻解風月的男人。

     因此,她想了一下才道:“逼淫父妃,陰謀弑父,殘殺手足,這些地方還不夠壞的?” 李靖微微一笑道:“弑殺文帝是楊素下的手,他是怕所謀落空而情急為之,這倒不能說是楊廣弑父;殘害手足雖然不當,但是為了坐穩江山,情出無奈,也不能太過怪他。

    ” “郎君,難道你認為他鸩殺兄長是對的?” 李靖搖搖頭。

     “我不是認為這種行為是對的,卻不能苛責,因為他們兄弟兩人為了奪權,情義早絕,他若不下手,那些擁立楊勇的就會對他下手了。

    ” 李靖繼續道:“他隻是為了自衛而己,至於逼淫父妃,這更談不上,宣華夫人隻是一個納進宮的女人,并沒有正式成為後妃。

    ” “但總是他老子寵信過的,這是亂倫。

    ” “出塵,向來帝王家多穢事,許多在史冊上赫赫有為的明主,在後宮的私德上卻不能說是完人,這是大家公認為可以原諒的小毛病,如從這一點上去評論一個人的成就,未免失之於偏。

    ” “照你的說法,楊廣竟是個好人?” 李靖歎了一口氣道:“嚴格說來,我認為這個人有些地方頗為不錯。

    ” 張出塵道:“那些地方?他才登基,還沒有施政呢!” 李靖道:“從他當夜留宿宣華夫人的這件事上看。

    ” 張出塵翻着白眼。

     李靖的這番妙論使她實在無法埋解,她怎麼也想不起這件事有什麼稱道之處。

     李靖解釋這:“這是一件小事,但可以看出他的為人:第一,他是個寬大不記仇的人,加以常情而言,陳夫人害他幾乎失去江山,丢了腦袋,他應該恨死這個夫人才對,他卻沒有這樣做。

    ” “他垂涎她的美色,舍不得殺地。

    ” “這不見得。

    太子第中并非無美女,他也不會着迷至此。

    ” 張出塵這:“那也就是他對宣華夫人情有獨锺了。

    ” 李靖道:“這更談不上了,情之為物,應該是互相的,宣華在初受他的挑逗時就告他一狀,幾乎要了他的命,這情又由何而生呢?因此,這也是不可能成立的。

    ” 李靖如同目見,曆曆地分析着。

     張出塵道:“那又是怎麼一同事呢,你倒是說說看?” 李靖笑笑道:“這在在都說明楊廣是一個好大喜功的人,天生有一種狂妄的性格,不能墨守成規,做些人所意外的事,像宣華夫人,人以為他會殺她,他卻寵幸地,父喪之夕,留宿宣華寝處,明知道會有人批評,他卻偏要一試。

    這正好的方面說,是皇帝本身有魄力,不易受人影響,權臣當政,無法左右廷意;但在另一方面講,皇帝一意孤行,好大喜功,國必有征事或創舉,或有利於民生,然亦使國脈瀕絕。

    ” 張出塵聽得莫名其妙地道:“郎君,你的話實在難懂,既有利於民生,自然會得萬民之擁戴,又怎麼會使國脈瀕絕呢?” 李靖道:“國有征事或非常之創舉,對民生之利乃在後頭,後人享受其利時,或可見其功效-當其時也,需耗必钜,擾民必苛,民怨日深,國脈豈有不危的呢?” 這雖是預言,卻不是無的放矢,也不是信口開河,他是有根據,照情勢或性格推斷的。

     楊廣在做王子時就是這一付脾氣。

    他不肯落人後,處處地方總要強人一等。

     像每年元宵,長安市上的花燈賽會,這是每年一度的盛事。

     自漢武帝遷天下富戶至長安後。

    就開始流行了,每到這一天,各家門前紮上大的花彩排樓,上面綴飾各種花燈,争奇鬥勝,尤其是各種賽會,或以女子扮成古之美人神仙,或以健男采裝結隊作各種型式之技巧,如舞龍,舞獅、耍飛叉,水火棒等,也是互相較量,各不相讓。

     楊廣在這些地方尤其重視,不惜花費,廣徵巧匠好手,想壓倒他人,若是第一年有那一項輸給了人。

    第二年他千方百計都要扳回來。

     在一夕之間,花費數十萬金,僅為逞一時之意氣也在所不惜。

     這一點張出塵是知道的,因為楊廣經常向楊素借貸告幫,他以一個王子之尊,卻會因用度不繼而向人伸手告借,這是令人難信的。

    所以張出塵聽了李靖的分析,心中着實的欽佩。

     她不是盲從地附和丈夫,而是衷心的支持,因此她機警地問道:“郎君,我們的大日子近了?” 李靖笑着搖頭道:“遠早,上一個皇帝雖然沒多大的建樹,但是他講究節儉,減輕賦稅,杜絕浪費奢華,總算為朝廷和地方積了一點财,所以還夠渾霍一陣,在我的看法中,三四年内,将是盛極之時,以後國庫漸空,征賦日重,才是變亂之始。

    ” “我們是否要做些什麼行動呢?” “娘子,我們要做什麼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