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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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裡的殿堂還是完好無恙的,那就像是蝸牛的殼,風雨來臨時,他立刻就可以躲進去。

     他是不是能看得出現在風雨已将來臨? 04 夕陽滿天,沒有風雨。

    風雨在人們的心裡,在傅紅雪的心裡。

     ——這朵黃花是不是從竹籬上摘來的?為什麼要叫作傷心别離花? ——誰傷心?誰别離? 傅紅雪不能問,不敢問,就算問也一定問不出來。

     想知道這答案隻有一個法子。

     他用盡全力趕回去。

     ——現在回去,隻怕還來得及。

     可是他趕回去時,已來不及了。

     竹籬下的黃花已完全不見,連一朵都沒有剩下來,人也已不見了。

     桌上還剩着三樣小菜,一鍋粥,兩副碗筷,粥還是溫的! 床單上孩子的尿也還沒有幹透。

     人呢? “卓玉貞,杜十七!” 傅紅雪放聲大呼,沒有回應。

     ——是卓玉貞背棄了他?還是杜十七出賣了他們? 傅紅雪仰首向天,問天,天不應;問星,星無語;問明月,明月早已沉寂。

    他要到什麼地方才能找到他們?到什麼地方才能躲過這一場風雨? 夜色深沉,黑暗中突然傳來“笃、笃、笃”幾聲響,忽然有一道閃電亮起! 不是閃電,是刀光。

    刀光閃動中,隐約可以看見一條比樹梢還高的人影。

     人影與刀光同時飛來,竟是個畸形的侏儒,踩着根一丈長的竹竿,手裡揮舞着一柄九尺長的刀。

     天王斬鬼刀。

     刀光一閃,斬破竹籬,急斬傅紅雪的頭顱。

     傅紅雪退出八尺。

     刀光又一斬,屋檐碎裂,天王斬鬼刀的威力,如雷霆霹靂,橫刀再斬傅紅雪,眨眼間已斬下了七刀。

     傅紅雪再退,他隻有退,因為他既不能招架,也無法反擊,他一定要淩空掠起一丈,他的刀才能接觸到竹竿上的苗天王。

    可是他整個人都已在天王斬鬼刀的威力籠罩下。

     苗天王雙手握刀,一刀接着一刀,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隻不過就真的是雷霆霹靂,也有間歇的時候,就真的是天将戰神,力量也會用竭。

     傅紅雪一連避開了七七四十九刀,身子突然從刀光中蹿起。

     他的刀也已出鞘。

     天王斬鬼刀太長,一寸長,一寸強,可是刀鋒隻能及遠,等到對方掄攻進來時,就無法自救。

     他看出了苗天王這一點緻命的弱點,他的刀已攻入了苗天王的心髒。

     誰知就在這時,苗天王腳下踩着的兩根竹竿突然斷成了十餘節! 他的人忽然淩空落了下去,天王斬鬼刀也已撒手,卻反手抽出了另一柄刀。

     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刀,跟着身子下落之勢,急劃傅紅雪的胸腹。

     傅紅雪這必勝的一招,反而造成了自己緻命的破綻。

     ——虎豹蹿起撲人時,有經驗的獵人往往會閃入它們的腹中,舉刀劃破它們的胸腹。

     傅紅雪現在的情況就像是一條已淩空蹿起的虎豹,獵人的刀已到了他的腹下。

     他甚至已可感覺到,冰冷的刀鋒已劃破了他的衣服。

     苗天王也已算準了他絕對避不開這一刀,這不是天王斬鬼刀,卻是殺人的刀。

     他全身的力量都已集中在這柄刀上,但是他的力量卻忽然消失了,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就像是皮囊中的氣忽然一下子被抽空。

    他的刀明明可以刺入傅紅雪的胸腹,卻偏偏無力刺下去。

     這是怎麼回事?他想不通,死也想不通! 他看見了血,卻不是傅紅雪的血,血是從哪裡來的?他也想不通! 直到這時,他才忽然感覺到咽喉上有一陣無法形容的寒意,就好像咽喉已被割開了。

     可是他不信。

     他絕不相信剛才那刀光一閃,就已割破了他的咽喉,他死也不相信世上會有這麼快的刀。

     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見這柄刀。

     傅紅雪也倒了下去,倒在竹籬下,天地間又恢複了原來的和平與靜寂。

     他忽然覺得說不出的疲倦。

    剛才的事,雖然在一瞬間就已過去,可是就在這一瞬間,他所有的力量都似已用盡了。

     ——生與死的距離,本就在一線之間。

     直到現在,他才能完全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剛才他距離死亡實在已太近,這一戰隻是他平生未遇的惡戰。

     群星滿天,血已幹了,苗天王的血,不是他的! 可是他仿佛也有種血已流幹的感覺,現在苗天王若是還能揮刀,他一定無法抵抗。

     他甚至覺得就算有個孩子提着把鏽刀來,也同樣可以殺了他。

     幸好死人不能揮刀,如此深夜,這幽僻的山區也不會有人來。

     他閉上眼睛,希望能小睡片刻,有了清醒的頭腦,才能行動思想。

     誰知這時卻偏偏有人來了。

     05 黑暗中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緩慢而穩定的腳步聲中,仿佛帶着種奇異的韻律。

     隻有一個對自己所做的事覺得很有把握的人,走路時才會帶着這種韻律。

     這個人是誰?他為什麼來的?來做什麼? 傅紅雪靜靜地聽着,心裡忽然也有了種奇異的感覺! 這腳步聲的韻律,竟和那深山古刹中的鐘聲完全一樣。

     那是喪鐘。

     這腳步聲的韻律中,竟仿佛也充滿了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