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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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難道不是著名的上海女人?” “我是上海的,又怎麼啦?”沈姐豎了豎眉毛,做個發怒的樣子,“還喝不喝湯了?” “喝!”我把湯碗遞上去。

     沈姐白了我一眼,幫我把碗裡的骨頭渣子撈掉。

     “其實女孩子最好哄了。

    ”她低着頭。

     “老大也說其實泡防禦指揮部的工作最輕松了,幹起來才知道野豬都能被累死。

    ” “貧嘴,其實你打動她就可以了。

    ” “這個等于說我們搞定德爾塔文明隻需要炸掉它的母艦就可以了嘛。

    ” “那不一樣,要你炸掉母艦你是沒機會,可是打動一個女人,其實你有很多很多的機會,隻是你們男人一般都不知道。

    ” “難道沈姐你還承認我是一個男人……老大知道麼?” “他不知道,他運氣好,碰上了。

    ”沈姐停了停,“到現在他也不知道。

    ” “哦。

    ” “招不招?我看你眼睛碌碌亂轉,是惦記我屋裡什麼東西還是有心事?”沈姐一擡頭,那雙鹿一樣的瞳子裡驟然跳出一點狐媚來。

     我吃了一驚,心想她跟了老大前一準不是個吃素的。

     “沒!密電碼我不知道!打死我都招不出來!”我說得斬釘截鐵。

     “那随你,你們年輕人的事情,你們自己知道。

    ”沈姐眼睛裡的光隐沒下去,“就怕等你明白了啊,就已經晚了……” “沈姐你就比我大四歲,說話跟老我一輩似的。

    ” “跟了老頭,就變老太太了呗。

    ”沈姐無聲地笑,手纖纖巧巧的,為我盛湯。

     我發動着那輛挂在軍旗的奧迪A4,從窗戶裡伸手跟沈姐告别。

     女人穿着棉拖鞋站在别墅門口,“江洋,都三點了,你時間不趕的話,晚飯也在這裡吃了吧。

    ” “我要去浦西,還有點事。

    ”我說。

     我還有事,我的後車廂裡還有一箱速凍的豬小排和幹蔬菜,我要把它們拉去送給老大家裡的那個女人。

     我不知道老大怎麼想的,如果是我,我想我會派兩個小弟去跑,讓他們彼此都不知情。

     不過其實沈姐不知道,老大的老婆也不知道,知道的隻有我和老大。

     我覺得不舒服,隻是我面對兩個女人說同樣的話,像是我在欺騙她們。

     可是跟我又有什麼關系?我就是幫老大跑個腿。

     我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的命。

     也許有一天我老了也是這樣,我早晨起來穿上老婆熨好的襯衫吃了她做的早飯跟她吻别,晚上在燭光餐廳裡面見一個穿着黑色絲絨長裙的女人。

     我對女人說不好意思啊,今天事情比較多,我一會兒要早走,其實我是要陪老婆看超級女聲。

     女人點點頭說沒事的,一會兒我自己回家。

     大家誰都不會說破,就像隻需要悶着蓋子搖晃的骰子罐,你聽骰子碰撞回旋的聲音,而你非要打開蓋子看一眼,遊戲就結束。

     勝負已分,不能再來。

     我打着方向盤轉出小區,有點好奇老大到底是怎麼打動沈姐的。

     沈姐說的我都信,以老大的情商,如果他是刻意打動沈姐的,那麼守株待兔裡面那隻兔子一定是自己瞄準了撞死的。

     而他就真能有這麼好的運氣,打動一個夜晚穿着黑色天鵝絨長裙在音樂廳裡彈着肖邦、而白天又耐心地對那些無助的孩子重複多來咪的女人?這女人的過往華麗得真像是個天使。

     而後天使就淪落了。

     曾經有過一個瞬間,老大打動了沈姐,某年某月某日……我的思緒蹁跹。

     “等你明白了啊,就已經晚了……”我猛踩刹車,奧迪A4帶着兩道青煙和刺耳的刹車聲滑出十幾米,在紅綠燈路口的正中站住,斜着橫跨兩條車道,像是一條攔路的黑虎。

     還好這個時候路上隻有我這一輛孤零零的車,更不會有交警來問我。

     我把雙肘撐在方向盤上,覺得自己需要大口地呼吸幾下。

     剛才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砰”的一聲爆了,戰栗沿着四肢骨骸流了下去。

     受不了那個女人了,真是狐狸精轉世。

     那雙鹿一樣的溫良的眼鏡忽然間亮得壓人呼吸,總覺得有些什麼事被她看穿了。

     而她說的那句話……是真的麼?我打開車窗,望着遠方的天際線發了一會兒呆,拿出手機寫了一條短信:“晚上吃飯?”短信飛出去了,我把車熄了火兒,鑽出車門靠在水箱蓋上,懷抱着雙手左顧右盼。

     偶爾有一輛慢悠悠的公車過來,拎着配給食品的人像是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那樣挨排而下,好奇的看着這輛橫在馬路當中的軍車和軍車上靠着的預備役中尉。

     我不理他們,從口袋裡摸出一卷荷氏的薄荷糖來。

     第三粒薄荷糖就要消失在我口腔裡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

     “好啊,新鎮江吧。

    ”于是我心裡的小野獸開心地跳起舞來,爬上樹去鑽下洞去,露出它的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