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華鬓不耐秋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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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淨白布剛覆上傷口,轉眼便沁出深濃的血痕。

    年輕宮人手足無措,忙又抓了兩張布巾胡亂捂上,用力稍大,男子秀長的眼微微一眯。

     “方總管……”那年輕宮人駭得丢開布巾,含淚跪倒在地,肩膀顫抖不已。

     方諸漠然睨視那嬌怯可憐的身影。

    她們怕他,也無可厚非。

    一柄殺人累累的劍,即便不是指向你的臉,隻從旁看着那血珠自劍脊滾落,亦是令人覺得膽寒的。

     “你走吧,我來收拾。

    ”海市一身男裝青衫子,倚在門口冷冷道。

     宮人忍住淚,擡眼觑看方諸,見他不曾反對,如獲大赦,蹑足急急退出了屋子。

     方諸左肩血污衣裳褪到腰間,肩上覆着白布,亦是朱痕斑駁。

    海市反手掩過門,走上前去,輕柔揭開布巾,登時無聲地抽了口涼氣。

    傷口徑寸不過綠豆大小,卻極深,血流已稍稍收止,仍像細細的泉一般,将肩背與上臂皆塗染了鮮明的紅。

    海市絞着眉頭在榻邊坐下,以布蘸着冷酒為方諸擦拭血污。

     肌膚原本的色澤漸漸被洗了出來。

    每拭一下,海市眼内的神色便沉暗一分。

     因多年不見陽光的緣故,方諸少年時麥色的肌膚褪成了蒼青的白。

    那袒露着的肩膊上,密密雜錯着殷紫的淺白的大大小小傷痕——形如銅錢貫穿肩背的是箭傷,縱橫浮凸的是刀傷,黑紫永難消褪的,是火傷與凍傷。

     “義父……你殺過多少人?”海市将布巾在盆中冷酒内浸了一浸,淡薄的赤紅洇散開來。

     “不計其數。

    ”男子側着頭,并不看她。

     純白布巾已被染成輕紅,海市斂眉垂目,仔細輕巧地繞過新傷,“最後一次,是什麼時候?” 男子沉默片刻,答道:“七年前罷。

    ” “七年前?”海市的指尖停住了。

    停得久了,手下肌膚的溫度便透過潮濕的布巾,緩慢地滲透出來。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蜷曲起來,将布巾捏出水痕。

    “七年前?” 方諸仍是沉默。

     “你騙人。

    ”海市垂着頭,肩膀上,似是用了極大的力。

    猛然她仰起臉,一對清水眼盈滿了恨痛的光。

    “就在今天早晨,你殺了柘榴。

    你隻用那幾句話,就殺了她。

    ” 方諸隻是不看她。

    那樣一個雅靜秀逸的側影,石塑般無喜無悲,隻是不肯看她。

     “那個老宮人臨死前,破口痛罵柘榴害了她,還有——”海市的濃密眼睫上,沾了細碎的淚光,“詛咒你不得好死。

    ” 方諸淡然一笑。

    生于公侯家,習藝帝王苑,轉戰千裡,一身數反——所謂不得好死,他一早已經覺悟——生亦不得好生,又何必計較好死、不好死? “為什麼?你究竟要濯纓為你做什麼?他重然諾勝過性命,自從十三歲上被你收服追随至今,你的命令,他可曾有絲毫違背?那樣的皇帝,柘榴盲眼是因為他,六翼将死絕是因為他,我六歲上被投入鲛海父亡母散是因為他——隻要你一句話,他也願犧牲了自己的命,去保住那樣一個皇帝。

    即便柘榴自昶王府回來後便立刻自盡,他要複仇亦隻會去昶王府,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