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鼎镬仍在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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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 司馬懿僞造這一份文書時,在内容上煞費苦心,故意将文字寫得特别含糊,以便做出各種解釋,應付各種場合。

    如今劉平将這份文書祭出來,口稱得了主公授意,城門丞縱然心有疑慮,卻不敢上前質疑。

     “可是……可是萬一打開城門,亂民們沖進來怎麼辦啊?”城門丞搓着手嘟囔道。

    劉平一聽這話,就知道這道門已被撬出一條縫隙。

    他微微一笑:“有我在,這個你不必操心。

    ” 城門丞頓時恍然大悟。

    劉平當日論道,展現出了在那些賤民中的影響力。

    如今這個人去平亂,憑着他的口才和人望,豈不是一言即定? 對呀,那個人當初聚衆論道,邺城非但不責難他,反而破例将之召入城中。

    看來人家早就和高層有了聯系,主公的安排,原來還有這樣的深意,城門丞把這些事前後聯系,立刻全想通了。

     劉平看着表情逐漸放松的城門丞,心情也逐漸緩和下來。

    司馬懿的手段,和賈诩、郭嘉風格又不同,他擅長抛出層出不窮的線索和暗示,讓對方自行補白。

    這樣一來,對方往往以為這是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實則卻是在走司馬懿事先規劃的思路而不自知。

    高明如審配、辛毗,再如這個城門丞,都成了他手下的傀儡。

     當初的趙彥,就是中了司馬懿的補白之計,自以為得計,一步步把自己送上了死路。

     “這家夥實在是太聰明了。

    ”劉平又一次感歎。

     城門丞自己“想通”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劉平說他要帶幾個幫手出去,這些人都是在城外賤民群中頗有影響的,可以幫助他迅速平亂。

    城門丞問他們在哪,劉平說他們正在趕來的路上。

    “你知道,現在局勢有點亂,城裡到處都有暴民在鬧事,中間可能還藏着田豐的死士,聚齊了要花一點時間。

    ”劉平說。

     “那您在城樓裡等一下吧,到時候我開一條小縫把您放出去,實在不敢開大了。

    ”城門丞提心吊膽地說。

     “辛苦了,主公會記得你的功勞。

    ”劉平和藹地補充了一句,讓城門丞樂得屁滾尿流。

    劉平趁機叮囑了一句:“我們出城之事,你們的人盡量知道的少一點,你懂的……”城門丞連連點頭,返身把手底下人都派到城牆上,隻留劉平一個在城門樓口。

     這邊搞定以後,劉平抽出一條赭色絲巾,挂在城樓前的火炬架上。

    這是他們事先約好的信号,任紅昌一看到這個,立刻帶着甄宓和呂姬跑過來。

    城樓裡空無一人,她們這才稍微覺得安全了些。

     “辛苦了。

    ”劉平簡單地對任紅昌說了一句,眼神裡沒有鄙夷或嫌棄,隻有敬佩。

    任紅昌知道他是指什麼,泛起一絲自嘲的苦笑:“對有些女人來說,這是不得了的醜事;對我來說,倒無所謂了。

    ”劉平鄭重其事地雙手一拜:“昔日西施入吳,人皆稱善;昭君出塞,邊陲安甯。

    為大義而舍小我,何醜之有。

    ” 任紅昌閃身避開劉平的一拜:“你的身份,我受不起。

    再者說,這次隻有你空勞一場,原是我等辜負了你。

    ” 他們三個人來到邺城,各有目的。

    任紅昌是為了救出呂姬,曹丕是為了從許攸那探聽宛城之變,劉平則是要設法取得許邵名冊。

    任紅昌雖不清楚曹、劉二人的企圖,但她能推測出來,前兩個目的已然達成,這最後一個卻因為曹丕的關系變得缥缈。

     劉平沒說什麼,隻是溫和地笑了笑。

    事情并非不可挽回。

    許攸接到急報,要南下官渡,那本名冊事關重大,他一定會帶在身上。

    隻要順利離開邺城返回官渡,仍有機會取得。

     任紅昌又問道:“他們兩個呢?”劉平面上浮起擔憂:“不知道,我發完弩箭以後,立刻離開了邺城衛,趕來這裡——他們應該是在趕來這裡的路上吧?”說完他擡起袖口,露出一具烏黑發亮的小弩機。

     這玩意兒是袁紹軍特有的裝備,尺寸不及普通弩機的一半,弩臂還可收起。

    雖然威力變小,但可收在袖中,很适合将軍或高官用做防身。

    司馬懿通過審榮弄到這玩意兒,正适合僞造一次狙擊。

     “我用它把一支箭送入自己兄弟的胸膛。

    ”劉平晃了晃弩機,自嘲地說。

    任紅昌聞言一愣,兄弟?她記得司馬懿是靖安曹的人,什麼時候跟一位皇帝稱兄道弟了?劉平陡然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掩飾道:“司馬公子不惜以身犯險,朕自然待他如兄弟一般。

    ” 好在任紅昌沒有追究,隻是勸道:“司馬公子神機妙算,二公子也是決斷機靈之人,他們不會有事的。

    ”劉平歎了口氣,把弩機拿出來,遞到任紅昌手裡:“這個你拿着防身吧。

    ” 任紅昌明白他的用意。

    她需要保護甄宓、呂姬兩個人,多了把武器,等于多了一層保障。

    劉平的視線越過她的肩膀,看向身後的兩個女人。

     “這位就是呂姬?”劉平随口問道,呂姬張口“啊”了一聲。

    從她英姿勃勃的五官之間,依稀可見她父親當年的風采。

    劉平道:“張将軍如今正在曹營,他等你很久了。

    ”呂姬聽到這個名字,身子忽然一軟,淚水從眼眶裡滾落出來。

    甄宓搶出來擋在呂姬身前,氣憤道:“如今大難未脫,你幹嗎說這樣的話?萬一大家逃不掉,你打算讓呂姐姐死不瞑目嗎?” 劉平隻是好心安慰一下她,卻被迎頭如此斥責,有點發懵。

    甄宓圍着劉平轉了幾圈,瞪大了眼睛端詳了一番,忽然問道:“你連張将軍和呂姐姐的事都知道,魏文是你的書童,而剛才任姐姐居然不敢受你一拜——看來你的身份不簡單啊。

    這次邺城大亂,就是因為你的緣故吧?你到底是誰?” 劉平遲疑道:“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甄宓後退幾步,蹙眉道:“我現在可是舍棄了家族和聲譽跟着你們走啊,你卻連真實身份都不告訴我——哼,如果你不說,我就不走了!”說完她一跺腳,别過身去。

     任紅昌眉毛一立,要作勢拔劍。

    劉平卻輕輕擡手,示意她把劍放回去,對甄宓緩聲道:“我的身份,牽涉甚廣,如今确實不是時候。

    等我們逃出生天,再講與姑娘你聽不遲。

    ”他眼神忽然變得溫和,正色道,“我劉平絕非負恩之人,絕不舍棄一個同伴。

    姑娘你盡可放心。

    ” 甄宓一下被他說中了心事。

    她是個聰明姑娘,對人性看得很透,一直擔心這夥來曆不明的家夥利用完自己就舍棄。

    她之前的各種要求與刁難,無非是為自己求得一份安全感罷了。

    如今聽了劉平這麼一說,甄宓覺得心安了不少。

    這個人說的話沒什麼出奇,但似乎有種讓人信服的魅力。

     “魏文說他會給我介紹許都的大人物,不會說的就是你吧?”甄宓好奇地反問道。

    劉平淡淡地露出一絲笑意,不置可否。

     任紅昌忽然喜道:“他們來了!”衆人都朝城内望去,看到遠處有兩個人跌跌撞撞地走過來。

    甄宓掃了一眼,就愣住了,語氣滿是驚歎:“原來……他也是你們這邊的。

    ” 遠處走來的,正是司馬懿和曹丕。

    曹丕把司馬懿的右臂吊在自己肩上,咬緊牙關用全身力氣托住,司馬懿走起路來一瘸一拐,每走一步表情都抽搐一下。

    兩個人的衣袍都帶着血迹和煙熏痕迹,看上去狼狽不堪。

    看來這一路上也遭遇了幾次危險。

    劉平疾步跑了出去,和曹丕一左一右,把司馬懿架入城門樓。

     “仲達……你不要緊吧?”劉平急切地要檢查他的傷勢。

    司馬懿把他的手推開,龇牙咧嘴道:“暫時還死不了,人都到齊了?先出城再說吧。

    ” “魏文!” 甄宓興奮地跑過來,想要抱住他。

    曹丕一動不動,任憑她環住自己滿是血腥和汗水的身體,面無喜色。

    今天這一切亂象,歸根到底都是因為曹丕自己,盡管他毫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但那種背叛的沉重感,讓他的夢魇變得更嚴重。

     甄宓看出曹丕的情緒不對,問他怎麼了。

    曹丕輕輕捏了下她的小手,什麼都沒說,隻是勉強擠出一點點笑意。

    不知為何,甄宓突然覺得這個滿臉疲憊的男孩子很有魅力,就連身上的味道都變得有趣起來。

    她把下巴墊在他的肩上,慢慢磨動,無意中瞥到他脖頸上那兩排淡淡的牙印,心中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劉平把城門丞叫出來開門。

    城門丞一看他要帶的人居然有五個,而且其中一個似乎還受了傷,有些起疑。

    劉平解釋說這是在穿城時被暴民所傷。

    城門丞把他們帶到城門旁的一處小門,打開一條縫隙。

     先是甄宓,然後是曹丕和任紅昌攙着司馬懿,然後是呂姬魚貫而出,劉平留在了最後。

     當呂姬邁步走出城門之後,劉平卻沒有挪動腳步,他深吸一口氣,轉頭對城門丞說:“請關門吧。

    ”城門丞一愣:“您不去嗎?”劉平面上浮現出一絲堅毅:“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是必須要去做的——哦,對了,慢點關,我要跟他們交代幾句話。

    ”城門丞一聽,連忙說:“你們慢慢談。

    ”然後站開遠遠,生怕聽到不該聽的東西。

     那五個人已經發現了異狀,都紛紛回頭,看到劉平站在門内沒走出來,無不大驚。

    劉平隔着城門做了個手勢,讓他們少安毋躁,然後囑咐道:“你們出去以後,一切都聽司馬公子的安排。

    ” 所有人都愣在那裡,司馬懿掙開曹丕的攙扶,不顧自己的傷口迸裂,激動地吼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要去救那些非冀州的學子們,”劉平平靜地回答,把手搭上了城門,“審配很快就會掌握城内局勢,如果他們那時候還沒沖出去,全都會死在這裡。

    我手裡的文書,是唯一開城的鑰匙,隻有我能救他們。

    我不能扔下他們不管。

    ” “他們在計劃裡注定隻是棄子!你一開始就知道的。

    ”司馬懿此時的眼神像是一頭怒狼。

     劉平做了個歉意的手勢:“如果我一開始就說出來,恐怕仲達你就不會允許了。

    所以抱歉,我隻能用這種辦法。

    ” “你是覺得這些士子還有什麼價值,所以有什麼算計嗎?”司馬懿問。

     “不,我隻是單純不想看着他們因為我去送死。

    ”劉平誠懇地說。

     司馬懿磨動牙齒,一拳砸在門上:“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才不管你的死活呐!” “我是什麼樣的人,仲達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司馬懿一下子被噎住了,一時間竟無法反駁。

    劉平開心地笑了起來,他終于有一次機會讓仲達啞口無言。

    旁邊的四個人聽到這樣的對話,心中都浮現出一個疑慮:這兩個人應該已經認識很久了吧? “對不起……你現在一定想罵我僞善吧?”劉平低聲道。

     “如果是僞善就好了,我怕你是真善!” 僞善代表了有利益的算計,而真善卻是不計代價的仁慈。

    司馬懿鼻子裡發出沉重的呼吸聲,肩膀直顫。

    這與其說是憤怒,倒不如說是驚慌。

    他對劉平太了解了,知道這個宅心仁厚的混蛋又犯了迂腐病,而且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決心已下,這次無人能夠阻止。

     劉平慢慢擡起頭,隔着城門的縫隙看向天空:“仲達,道之所以為道,正是因為它萬世不易。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

    如果我今日舍棄他們而去,那麼我之前的堅持、之後的努力将變得毫無意義。

    那樣的結果,不是我想要的——還記得那隻母鹿嗎?” “滾吧,我對你的死活已經沒興趣了,你也不要來管我們。

    ”司馬懿喘着粗氣,手腕虛空一揚,像是撿起一塊并不存在的石頭砸向劉平的額頭。

     劉平嘴角翹了翹,他知道自己不需要擔心什麼了。

    他欣慰地握拳一拜,然後消失在城門裡側。

    很快城門“咣當”一聲,關了個嚴嚴實實,把他們五個人徹底與邺城新城隔絕開來。

    司馬懿轉過身去,啞着嗓子對其他人說:“我們走。

    ” 曹丕忍不住悄聲問道:“陛下……說的什麼道?” 司馬懿學着劉平的樣子望向藍天,歪着脖子,露出一個頗為奇妙的神情:“道可道,非常道。

    ” 盧毓和柳毅此時面如死灰,一籌莫展。

     邺城衛前射向司馬懿的那一箭,讓他們意識到再沒了退路,隻有拼命一途。

    好在他們事先聽從了劉平的勸告,人聚得比較齊,身邊帶的仆役又不乏好手。

    這幾百人的隊伍在毫無準備的城裡橫沖直撞,一時間倒也所向披靡。

     一路上,不斷有小股的袁軍城防部隊對他們展開襲擊,都很快被擊潰。

    盧毓很快注意到,袁軍的動向非常奇怪,不光會攻擊他們,而且有時候兩支袁軍還會絞殺到一起。

    再加上沿途的平民也開始燒殺搶掠,讓盧毓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場混亂似乎不是這幾百個臨時起意的人能掀動起來的,在幕後另有操控者。

    柳毅倒是沒想那麼多,邺城越亂,對他們就越有利。

     盧、柳二人先帶着他們沖到了最近的南城門,結果城門緊閉。

    他們不敢耽擱,又轉向了東城,結果還是吃了一個閉門羹。

    看着城牆上拉着弓、捧着弩的一排軍士,盧毓知道硬闖的話,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裡,隻得悻悻退去。

     可他們畢竟不是職業軍隊,凝聚力和紀律性都很差。

    在之前的遭遇戰裡,不斷出現的傷亡已經使士子們士氣大降。

    當連闖兩道城門都失敗以後,絕望的情緒在隊伍中彌漫。

    很多人開始後悔參與鬧事,甚至有人悄悄脫離了隊伍,向袁軍投降。

     盧毓和柳毅試圖鼓動大家繼續行動,但終于有人公開質疑他們的決定,在隊伍裡鼓噪起來。

    就在這群人即将分崩離析之際,一匹馬飛馳而至,馬上的騎士一邊靠近一邊高呼:“盧兄、柳兄。

    ” “是劉和!” 盧毓和柳毅聞聲大喜,一起迎了上去。

    聽到這個名字,一時間就連隊伍裡那些質疑者的喧鬧聲都小了幾分。

    審配的陰謀,是“劉和”這位弘農狂士抽絲剝繭點破的,他在這些士子心目已隐然形成了權威。

    事實上,當他們與邺城徹底翻臉以後,所有人心裡都藏着一個期盼,盼着劉和站出來,成為他們的中流砥柱。

     劉平翻身下馬,一臉急惶:“你們都沒事吧?”盧毓苦笑道:“劉兄你去哪裡了?我們都以為你被審配……”說完做了個喀嚓的手勢。

     劉平自然不能說實話,但也不想太騙他們,隻是搖搖頭道:“也是一言難盡,咱們先脫離危險再說吧。

    ”盧毓點頭稱是,然後把連闖兩門的事說了一下,歎息道:“以現在的士氣,如果再闖不出去,恐怕就直接散夥了。

    ”柳毅也低聲恨恨道:“那些笨蛋,稍微遇到了挫折,就打退堂鼓。

    ” 劉平略做思忖,比了個手勢道:“走北門!” 盧、柳二人一怔:“莫非劉兄你在北門有辦法?”劉平眼神閃過一絲堅毅:“有沒有辦法,都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不去闖一闖,就隻能坐以待斃。

    ” 他走到那一群神情沮喪的人面前,一一審視。

    劉平望向隊伍,士子人數比最初少了很多,幾乎人人帶傷,仆役的境況還要更凄慘一些,一副敗軍模樣。

    其中一名士子半跪在地上,正在低頭哭泣。

    劉平分開人群,把士子扶起來,問他怎麼了。

    士子說跟随他來的仆役全都被殺死了,他的一條腿也被砍傷了。

    劉平把他扶上自己的坐騎,環顧四周,突然嚴厲地喊道: “你們别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你們是望族之後、名士之種,你們的家族傳承了幾百年,從來都是漢室的驕傲。

    如今區區這麼一點困難,就讓你們低頭了?家族的榮光、儒者的責任,都不顧了麼?你們難道忘記了先賢的教誨——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這一連串的質問,如春雷滾過每一個人的頭頂。

    無論是質疑者還是沮喪者,都不約而同地擡起頭來,原本沮喪的眼神開始有了光彩。

    他們都還年輕,碰到困境,除了惶惑,心中總還有那麼一點不甘。

    而這一點不甘的火星,正在被劉平煽成一場燃燒魂魄的大火。

     劉平高舉右臂,大聲道:“我已經決定從北門再闖一次看看,即使半路戰死,也好過怯懦地坐以待斃。

    今天我們也許會死,但身為士,卻該有自己的氣節與道,不可以卑怯地倒在地上,被人家戳着脊梁骨說:看,這是懦夫。

    諸位何不與我冒險一次,像當年李膺、郭泰一樣青史留名。

    等死,死國可乎?” 李膺、郭泰都是黨锢之禍的士人首領,而結尾則是《史記》裡記載陳勝起義時用的句子,這些士子都讀過書,對這些典故很熟。

    劉平此時喊出來,大家一下子覺得熱血湧上頭來,都紛紛學着劉平的樣子舉起手,重複着那一句話:“等死,死國可乎。

    ” “願意有尊嚴地活着或死去的人,跟上我。

    ”劉平轉過身去,大踏步地朝前走。

    他步子邁得十分豪邁,連頭也不回,仿佛就算隻有他一個人,也要前進。

     開始是一個人,然後兩個人、五個人,剛才還惶惑不安的士子們全都站了起來,彼此對視一眼,默默地跟在劉平身後,整支隊伍再度泛起奇妙的活力。

    盧毓和柳毅暗自感慨,劉平口才發揮得酣暢淋漓,居然輕而易舉地将這一盤行将崩裂的散沙凝在一起。

    這種天生的領袖魅力,可是他們不具備的。

     劉平向前走着,心情激蕩不已,渾身麻酥酥的,心中有一種異樣的興奮。

     這是劉平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獨立行動,沒有任何人能幫他,所有的事情都隻能靠自己。

    劉平此時沒有惶恐,反而有一種奇妙的滿足感——他終于做了一次完全屬于自己的選擇,終于可以由自己掌控一切,酣暢淋漓地貫徹自己的“道”。

     劉平的腳步,從來沒邁得如此堅定。

    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他心中已經沒有疑問了。

     北城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