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欲挽狂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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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是毒隐軒的,隻是還兼修了天謀殿的技藝。

    她雖然什麼話都說得出,口舌間不怕糟踐自己,但事實上你見她真有輕薄舉動了嗎?從來沒有。

    所以那些話隻是她設置的‘性情惑’,屬于玄計屬‘以語移念’技法範疇。

    ”範嘯天并沒有因為剛才的遭遇而無地自容,反是一本正經地分析起唐三娘來。

    這讓人感覺剛才他的所為實際上是在試探唐三娘,而且順利摸到唐三娘的老底,達到了既定目的。

     狂屍奔 大家都收斂了笑容,而且秦笙笙是第一個。

    第二個則是唐三娘本人,她剛露出不久的譏諷笑意仿佛是帶着些倉惶快速隐匿的,而且這過程中還顯出一絲苦楚,或許是範嘯天的話觸及到她某處隐秘的傷痛。

    江湖就是這樣,所出的每一招都很難說是你在打擊别人,還是将自己送給别人打擊,上下、高低的概念其實本來就沒有界定,隻是看你從哪個角度去看。

     齊君元不知道範嘯天剛才所為是刻意還是無意,如果是刻意的話,那他真是很會僞裝自己、迷惑别人的高手。

    如果是無意的話,那這人就更加深不可測。

    能在下意識中不羞不躁、進退有序,說明他的心理承受、意識防禦、自然反應都已經到了無懈可擊的地步。

     但是疑問還是存在的。

    不管刻意還是無意,範嘯天接近唐三娘、摸清唐三娘必定是有他目的的。

    這目的是什麼?有這疑問的不止齊君元,還有唐三娘,還有…… 船漕運輸從隋代就開始了,特别是内河漕運。

    官家統管的糧、鹽、鐵等物資,在隋唐之後都是以船運為主的,這主要是與隋代開挖運河、疏通河道有關。

    但是不管隋唐還是五代,由于地廣人稀,河道河堤少人維護,沿岸又缺少标志引航和照明,所以一般是不在夜間行船的。

    特别是在五代十國時戰争連年不斷、人口劇減,渡口、埠頭數量很少,如果錯過了靠近集鎮村落的停船埠頭,再要進入一段急流,那就很容易發生危險。

    所以南唐無名氏所填《更漏子》中就有“秋水高,舟客滿。

    日豔胭河駐淺。

    ”的詞句,意思就是太陽還很高,照得河水像胭脂時,船隻就已經停靠岸邊了。

     齊君元他們雇請的船家很有經驗,甯願早啟絕不晚行。

    雖然瞧着日頭還高高的,但估摸着前面一大段再無水鎮大埠,他便在一處伸出水面用作取水、浣洗的木排架處停了下來。

    上岸後遠遠看到一個村莊,于是船家便往村莊而去,找人家買點菜肉,好回來準備晩飯。

     船家上岸之後,齊君元依舊坐在原來位置沒動,但精神狀态卻是一下放松了。

    長時間觀察别人的各種細節,腦子裡還要不停地分析、推斷,這其實比搖船都累。

     秦笙笙等幾人都到岸邊舒展了下筋骨。

    這同時也是憑他們各自技藝專長在附近搜尋辨查一番,确定這周圍沒有危險。

    然後有的坐岸邊樹下休息,有的在木排架上洗臉洗手。

     啞巴則一下鑽進艙裡倒頭就睡,站船頭警戒了大半天真的很累。

     同樣躲在艙裡沒出去的還有瘋女子和窮唐犬,不知什麼時候,這兩個群體中最另類的兩個湊到了一起,相互間很是親熱。

     過了有兩袋煙的工夫,那船家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一張臉吓得比他手中提着的一捆青菜還綠。

     也就在這時,瘋女子猛然坐起,讓船身微晃一下。

    而窮唐也一下蹿到船頭,喉嚨中不停發出低沉的“嚯嚯”聲。

    這聲音雖然不高,卻是一下就将剛睡下的啞巴給驚醒了,因為這聲音意味着窮唐發現了危險。

     “死人!屍首!很多,過來了,往這邊過來了!”船家有些語無倫次。

     範嘯天雖然受船家的情緒感染臉色也有些變綠,但他還能堅持做到拍拍王炎霸的肩膀,朝旁邊一棵大樹努努嘴巴。

     王炎霸領會,連蹿帶爬地上了樹頂,往遠處看了看:“沒什麼了,大概船家常年在河上行舟,沒見過陸地上趕屍的。

    ”此時大家已經隐約聽到趕屍的引魂鈴聲了,這證明王炎霸觀望到的情況沒有錯。

     “誰說我沒見過趕屍的?隻是沒見過這樣子趕的!也沒見過趕這種屍!……”船家辯解道。

     船家的辯解還沒完,王炎霸就已經在樹杈上幾個借步,竄蹦回地面:“大家快上船!借水避妖晦!那情形不對,像是老屍炸群了。

    ” 沒人說話,但個個動作快如閃電。

    剛上了船,船也剛離開岸邊不到兩步,一片腥臭腐穢的氣味便從面前飄過。

    船上的人一個個連忙用衣袖掩口鼻,就連窮唐狂吠兩聲後,也趕緊伏下,把前腿耷拉在口鼻上。

    隻有唐三娘和大家不一樣,她迅速從自己後挑子的木櫃中拿出一個瓶子,往嘴裡倒一口,然後運氣噴出,噴作雨霧一般。

    隻噴了兩口,那腥臭腐穢的氣味便被一種類似青草嫩葉的清爽淡雅氣息掩蓋。

     帶來腥臭腐穢的果然是屍體,很大一群的屍體。

    但這些屍體大部分已經開始腐爛,有些甚至已經可以見到慘慘白骨,所存皮肉無幾。

    還有一部分雖然肢體皮肉齊全卻已經燒得漆黑,隻有少數是正常死去不久的身體。

    但奇怪處還不止這一點,這群屍體行走速度極快,最起碼是正常趕屍速度的三倍,難怪王炎霸看了之後會說老屍炸群的。

     “怎麼會跑得這麼快的?”“這些屍體大部分好像是沿路挖出來的。

    ”“那燒焦的屍體還能走,哎,這幾個怎麼看着像上德塬的屍體?” 聽到最後一句話,齊君元馬上轉移視線,這回他終于牢牢抓住了一個一閃即逝的不合理的現象,那就是船艙裡的瘋女子顯露出了清澈的目光,似疑惑、似思考,而且還透露出些擔憂。

    這眼神提醒了齊君元,剛才唐三娘戲弄範嘯天時,自己掃視大家時也發現到不合理的現象,當時一閃而過沒能準确抓住,現在想來也是在瘋女子倪稻花身上。

    那個瞬間倪稻花的臉上閃過了笑意,這是真性情無法控制時下意識間流露出的笑意。

    笑意當時一閃而過,齊君元未能準确抓住,便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瘋女子有問題!她有問題的話,那麼範嘯天也可能會存在問題。

    因為範嘯天去上德塬找倪大丫的事情無從判斷真假,而在上德塬時,堅持要護住瘋女子并且要把她帶走的也是範嘯天。

    ”齊君元心中暗想。

     但還沒等屍群全部走過,齊君元剛剛發現到關鍵點的興奮就又被自己否定了。

    瘋女子也許是為了保住性命才裝瘋賣傻的,也可能是大屠殺的慘相讓她的大腦受到了嚴重刺激,導緻臨時性的思維障礙,而現在正在一點一點的恢複。

    但不管哪種情形,對她的懷疑怎麼都牽扯不到自己無法猜透的幾件事情上。

    因為她并非範嘯天、裴盛和唐三娘要找的倪大丫,她現在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幫助确認誰才是真正的倪大丫。

    作為上德塬火場中唯一幸存的家族成員,她對趕屍所表現出的神情怎麼說都屬于正常。

     倪稻花似乎也發覺有人在注意她,于是目光重新變得呆滞,并且為了掩飾自己剛才的失态,轉而摟住窮唐輕輕撫摸其皮毛光滑的脊背。

     齊君元看了一眼窮唐的脊背,被撫摸後的皮毛并不滑順,反而出現了很多紋路和翹毛。

    出現這種現象隻有一種可能,就是稻花的手掌并不平滑。

    非但不平滑,而且還有位置和厚度很獨特很有規律性的掌繭。

    手上出現這樣的繭子,往往是長期訓練某種功法或者從事某種技藝造成的。

     齊君元猛地一步跨到倪稻花身邊,蹲下身體一把抓住倪稻花的手腕,将其手掌舉起。

     倪稻花張大嘴巴,用一雙驚愕的眼睛看着齊君元,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這是正常人的表現,如果真是瘋子,她首先不是驚愕,而是又哭又叫。

     齊君元抓住倪稻花,那窮唐立刻蹦了起來,正對着齊君元龇牙喘粗氣。

    而在齊君元的背後,啞巴也立刻側身,将腰間已經上弦的小快弩平端起來。

     “你是一個高手!”齊君元并未在意死死盯住自己的窮唐和啞巴。

     “啊!疼啊,我要死了!抓死我了!”倪稻花可能到現在才意識到一個瘋子該有怎樣的表現。

     齊君元松開手站了起來:“我不和你讨論真瘋、假瘋的問題,我隻想詢問你剛才所發生的是什麼情況。

    那屍群肯定和上德塬有關,如果你的回答讓我滿意,我們就立刻上岸轉向跟住屍群,這應該是最如你心願的事情。

    如果我不能滿意,那麼明天繼續前往呼壺裡。

    ”齊君元知道自己要想讓這瘋女子配合,威逼是沒有用的。

    因為那種封建年代,一個女子為了保住性命或是其他目的,能夠當着陌生男人赤身露體,抛棄比性命還寶貴的清白名譽,那麼任何不能傷及性命的威逼對她都是無效的。

    所以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從倪稻花所關心的角度來引導、誘惑。

     “哈哈!屍發狂!屍發狂了!他們去找鬼卒,他們去報仇了!我也要去,稻花要去找爹——”倪稻花的聲音一下放開,而且最後一句拖得很長、很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