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蜈蚣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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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沒通過,裡邊全堵死了,點起火來便往屋裡嗆煙,嗆得三個人滿臉黑灰,一個個跟竈王爺似的,鼻涕哈喇子齊流。

    眼看地竈無法使用,幹脆在屋裡升起一堆火,把整根的猴頭蘑拿出來洗幹淨,再以短刀切開,一塊塊扔到鍋裡煮。

     張保慶坐在鍋旁兩眼發直,他在飯莊子後廚當過學徒,早聽說猴頭蘑是能上大宴的山珍。

    猴頭魚翅可稱山珍海味,魚翅是鲨魚翅,猴頭并非真的猴頭,而是指野生的猴頭蘑,此刻饑腸辘辘,迫不及待地拿起馬勺,舀了一大勺湯剛要喝,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這鬼地方的水能喝嗎? 二鼻子從鍋裡撈出一塊猴頭蘑,也是餓得狠了,吹都沒吹就往嘴裡扔,燙得無法下咽可也不舍得往外吐,口中含混不清地對張保慶說:“你呀,尋思得也太多了,當年地主大戶造村堡般的宅子,裡邊一定要有活水,或是泉眼或是水井。

    人可以三天不吃東西,但不能一天不喝水,如果地主的大院套裡沒有水源,一旦讓土匪亂兵困住,全家人便隻有死路一條。

    ” 張保慶一看二鼻子吃了沒事,也迫不及待地從鍋裡撈了一塊,吹了吹滾燙的熱氣,一邊吃一邊說:“可這宅子裡的人,還不是都死了?” 二鼻子奇道:“你又沒看見死人,怎麼能說宅子裡的人全死了?” 張保慶心想:那倒也是,确實沒看見死人,屋裡的擺設一切如常,衣服、被子全都沒動過,大門從裡邊關得好好的,若不是積了厚厚的塵土,你說宅子裡的人剛剛還在這裡我也會信,可見沒有遭受到土匪襲擊。

    不過住在大宅中的人,也不像突然搬走了……他想起二鼻子在大門前臉色古怪,正憋了一肚子的話要問:“到底是什麼人出于什麼原因,要常年住在與世隔絕的天坑裡?當年住在宅子中的人是死是活?” 二鼻子說:“我也就是聽老輩兒人那麼一說,我是怎麼聽來的怎麼說,我也沒親眼見過,你倆可别怕,咱們那上歲數的人都聽過,當年在深山老林裡出過一樁奇案,奇案懂不?” 菜瓜說:“奇暗……那是相當的黑了?比鍋底還黑嗎?” 張保慶說:“不是,奇案是指很離奇的案件,一般破不了,也說不清道不明。

    ” 二鼻子一拍大腿,對張保慶說道:“沒錯,你也聽過?” 張保慶說:“我沒聽過,你怎麼樹林子放風筝——繞上了,别勾我們腮幫子,快說是怎樣一樁奇案,又跟門上畫蜈蚣的大宅有什麼相關?另外你說過蜈蚣守财,大宅的主人很有錢?” 二鼻子說:“何止很有錢啊,那簡直是……我這麼跟你說吧,當年東三省所有的錢放一塊堆兒,都未必趕得上他的多,那真是趁了小鼻子他爺爺——老鼻子錢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是金王馬殿臣的宅子!” “金王”兩個字一出口,張保慶覺得有幾分耳熟,從前聽四舅爺提起過,這會兒讓二鼻子一提,再看這宅子的規模陣勢,倒也覺得有幾分可能。

     相傳清朝末年,關外出過一個響當當的人物,此人姓馬,名殿臣,人稱金王。

    一聽這個外号就知道這個人有錢,到底多有錢呢?還真不好說,可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錢,說是富可敵國未免有些誇張,但隻要一出了山海關的大門,這位絕對是首屈一指的巨富,他排第二,沒人敢排第一。

    後來,不知出于什麼原因,馬殿臣突然失蹤了,連同他的财寶一同消失得無影無蹤,誰也不知道這個人上哪兒去了,憑空的這人就沒了,卻留下了很多傳說,被說書的拿出來改成了評書,關外說書的都會說這套書。

    在舊社會,說書的走江湖,講究“把點開活”,不一樣的聽衆給不一樣的書聽。

    好比關内人聽評書,喜歡聽《三國演義》《水浒傳》《明英烈》《嶽飛傳》這樣的袍帶書,全是騎馬打仗、排兵布陣、攻城拔寨、兩軍交鋒,再一個聽《三俠五義》《雍正劍俠》《包公案》《彭公案》,這叫短打書,講的全是劍客俠客、平山滅島、争印奪寶、破陣打擂之類。

    關内的評書主要是這兩個路數,說的人多,聽的人也多,不過你到關外還說這個可吃不開。

    關外的老百姓愛聽什麼?無外乎“鬼狐妖怪、土匪響馬”,此乃風俗使然,就跟吃飯一樣,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地域不同口味也不同。

    馬殿臣兩者兼具,說書的人不同,說的版本也不一樣,有當成公案短打來說的,有當成響馬傳來說的,也有說成神鬼妖狐的,真是怎麼說的都有。

    張保慶到長白山以來,雖聽四舅爺念叨過金王馬殿臣,卻也未知其詳。

    而二鼻子說起馬殿臣的舊事,則是如數家珍,不過他并不擅長講述描繪,隻會照葫蘆畫瓢,當即按他聽來的原話,說起了“長白山天坑奇案,馬殿臣三闖關東”,聽得張保慶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頭皮子直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