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閻帝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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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漆黑的展廳内,忽然瞥見一張人臉,這種驚悚的感覺,沒經曆過的人完全無法體會。

    我隻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湧向頭頂,所有的關節像被上了鎖,無法動彈。

     我呆立許久,心想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是人是鬼,還是要看看清楚,就算死也死得明白。

    待驚恐的心境稍稍緩解了一些,我鼓起勇氣,轉身向右後方望去,同時将手機光源對準那個方位。

     同樣的位置,此時卻空無一人。

     ——難道是我看花了眼? 我可以向天發誓,當時看見的絕對是一張人臉,幻覺不可能如此真實。

     眼下我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趕快離開這個邪門的地方。

     我回過頭,刹那間,視線猛然撞上了一個白衣女人!她就立在我的正前方,與我距離不過一米,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這人原本應該站在我身後,何時悄無聲息地跑到了我跟前?難道是……女鬼?! 我再也壓抑不住内心的恐懼,駭然驚叫起來! 誰知我的叫聲竟然也驚到了“女鬼”,她不由往後退了兩步,發出一陣短促的尖叫聲。

     “冤有頭債有主,我不過是個遊客,你要報仇,就去找殺你的人!不要害我!不要害我!” 乍見女鬼,我吓得語無倫次,一股腦兒說了許多不着邊際的話。

     正當我驚慌失措,自覺逃生無門之時,刀鋸展廳的大門突然被人打開。

    袁嘉亨和陳爝兩人從門外跑進了展廳,四處張望,似在尋找我的蹤迹。

     我忙沖他們大喊:“我……我在這裡!” 陳爝聽見聲音,視線轉向我這邊,袁嘉亨則去打開了展廳所有的照明燈。

     那“女鬼”轉過身去,對袁嘉亨說:“嘉亨,這人是誰?” 奇怪,她說話的聲音聽來很是悅耳,并不像陰間來的女鬼。

     “這兩位都是我的朋友。

    ”袁嘉亨走到她面前,面色略微有些慌張,“媽,你沒事吧?我和陳先生在門外聽見有人大叫,就沖了過來。

    ” ——媽?這是什麼情況? 打開照明燈後,整個刀鋸展廳一覽無遺,那“女鬼”的面貌自然瞧得清楚了。

    隻見她四十左右年紀,秀眉星目,膚色白膩,一頭黑發在腦後盤成發髻,竟然是個極為貌美的婦人。

    雖然細看之下眉梢眼角間隐露細紋,卻掩蓋不了她的風韻。

     但以她的年紀,要做袁嘉亨的母親,還是太年輕了點。

     “原來是韓先生,剛才吓到你,真的不好意思。

    ” 她說話的聲音輕柔婉轉,聽得我心怦怦直跳,不敢與她對視,隻有低頭道:“是我不好,沒經過主人的同意就擅闖展廳,請袁夫人原諒!” 原來,這個婦人名叫湯洛妃,是袁秉德的繼室,自然也是袁嘉亨的後母。

    之前我在展廳門口聽見的歎息聲就是她發出的。

    由于太過想念亡夫,夜裡她就一人來到展廳,追思他們夫妻過往的點滴。

    情到悲處,歎惋不已。

    這時我不知趣地闖了進來,以至于造成了誤會。

     至于展廳的大門,則是袁嘉亨關上的。

    他和陳爝逛完火刑展廳,四處找不到我,以為我回了客房,臨離開時,卻發現刀鋸展廳的門沒有關上,才順手關門。

     袁嘉亨和陳爝聽了,笑得前俯後仰。

    我紅着臉向湯洛妃連連鞠躬,為自己的魯莽道歉。

    湯洛妃可能被我的窘樣逗樂了,撲哧笑出了聲。

    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解釋清楚後,袁嘉亨說去靈堂給亡父守夜,我們則各自回房。

     到了房間,陳爝還在拿這件事取笑我。

    我沒空理他,換了睡衣,直接上床睡覺。

     陳爝坐在我的床沿,不懷好意地道:“怎麼樣,袁夫人很漂亮吧?”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把臉埋進被子裡,“現在我要睡覺了,請你走開。

    ” “韓晉,作為朋友,我還是得提醒你,不要對未亡人報不切實際的幻想。

    這是很嚴重的道德問題,明白嗎?” “你别血口噴人!”我對陳爝的指控非常憤怒。

     “沒有最好,我提前給你打打預防針。

    認識你這麼久,你哪次不是見一個愛一個?隻要長得漂亮,你就動心,還美其名曰真愛。

    那是真愛嗎?自己心裡沒數嗎?” “你這種人,根本不懂什麼是愛情!” “好吧,你願意做情聖,我也沒辦法。

    不過該說的我都說了,聽不聽随你。

    ” 陳爝打了個哈欠,鑽進了被子,不一會兒就打起了鼾。

     我被陳爝氣得睡意全無,在床上輾轉反側。

    湯洛妃确實很有魅力,但我也不像陳爝說得那麼不堪,更不會承認自己見一個愛一個。

    何況對待每一個女孩,我都真心誠意,不會同時喜歡上兩個人,怎麼能說我花心呢? 反倒是陳爝,這些年來沒聽他聊過戀愛的事情,也從沒見他喜歡過誰,走得最近的女性也就是刑偵大隊的唐薇。

     像他這樣沒有情根的人才更奇怪吧! 經過一天忙碌,我已經很疲憊了,胡思亂想了一陣後,我再也抵擋不住強烈的困意,漸漸沉入夢鄉。

     那晚,我做了許多奇怪的夢。

     其中最可怕的一個夢,是我被黑白無常勾去魂魄,來到了地府。

    閻王爺問我知不知罪,我忙點頭說知罪,但轉念一想,自己在陽世也沒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便又搖頭說不知。

    閻王爺見我不認罪,怒不可遏,命兩小鬼把我拿下。

    那兩隻小鬼一左一右,各持一把鐵叉,生生紮入我的雙肋,鮮血登時如泉水一樣湧将出來。

     我大喊救命,可閻王卻不理會,還讓小鬼取來一口大镬,其中熱油滾滾,發出滋滋之聲。

    閻王爺又問我知不知罪?我哭着喊着說不知。

    兩小鬼提起鐵叉,将我抛入油镬之中。

    頃刻之間,我周身皮肉被滾油炸得糜爛,當真苦不堪言。

    這時,閻王爺又開口罵我,無非是“登徒子”“好色之徒”等言語。

    忽然之間,我覺得這閻王爺的聲音聽上去耳熟,于是擡頭一看,發現閻王爺的臉竟然變成了陳爝的。

    我心下大駭,想開口說話,卻怎麼也發不出聲。

     憋了半天,終于把自己給憋醒了。

     我坐起身子,喘了幾口氣,剛才的夢太逼真,我的心髒兀自跳個不停。

    環顧四周,房間内竟空無一人,不見陳爝身影。

     ——這家夥跑哪兒去了? 看了一眼挂在牆上的時鐘,八點四十三分。

     待我穿好衣服,董琳跑來敲門,說大家都在餐廳吃早餐。

    原來陳爝已經先我一步去了。

    我對董琳說,等洗漱完畢就去餐廳,順便感謝了她。

    雖說我們接觸不多,但這小女孩給我的印象是非常熱心,個性也很敦厚。

    隻是年紀輕輕,何以要來這偏僻之地做仆人呢?實在想不明白。

    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我們旁人也不便評論。

     簡單的洗漱過後,我離開客房,去往餐廳。

     經過序廳的時候,我仔細打量了四周,發現這座博物館的外形雖是中式建築的模樣,但主體還是采用比較現代的材料建成,牆上的磚石浮雕和屋頂的四椽栿、駝峰、叉手、托腳等,基本都用來作裝飾之用,使得這棟建築更具古意。

    不過說起博物館的屋頂,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感覺比昨天又高了許多。

     推開餐廳大門,發現除了我之外,大家都已經坐下了。

    餐廳中央有一張長桌,主位上坐着袁秉德的遺孀湯洛妃,她見了我,沖我點頭示意。

    她的右側依次坐着袁嘉月、袁嘉志和袁嘉亨,左側坐着陳爝和譚麗娜,此外,還有一個身材肥碩的中年男子沖着我笑。

     後來我才知道,這人叫儲立明,是袁秉德的私人醫生。

    這儲立明看上去四十多歲,頭頂已經秃了,把一邊的頭發梳過去掩蓋,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圓圓的臉上總是挂着誠懇的笑容。

    不知道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