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刑具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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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鬧鐘的鈴聲将我從睡夢中吵醒,我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不過才早上八點整。

    正當我準備倒頭繼續美夢,突然想起昨天答應了譚麗娜要去一次重慶豐都縣。

    念及此處,頓時睡意全無,原本愉悅的心情跌入了谷底。

     我坐起身來,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擡眼望向窗外——豔陽高照,是個大晴天。

     這種天氣,本應該約女孩去公園散步,或者郊外踏青,但我卻被陳爝逼着去什麼見鬼的刑具博物館。

    這些年,我陪他去過不少稀奇古怪的地方,這些地方不僅古怪,而且都兇險異常,若非我福大命大,早就去閻王那裡報到了。

    如此看來,我搬離此處的計劃應該提早執行,再和陳爝這家夥耗下去,遲早把命都得搭上。

     洗漱完畢,我拖着疲憊的身軀,緩步走下樓梯,瞧見陳爝正在廚房煮粥。

    餐廳的桌上放滿了各式點心,有我愛吃的流沙包、蟹黃燒賣和蝦餃,看來他一大早就去了龍鳳樓買早點。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坐在餐桌前,用筷子夾起燒賣,放進嘴裡。

     “有的吃,廢話還這麼多。

    ”陳爝胸前挂着咖啡色的圍裙,雙手戴着防燙手套,端着一砂鍋冒着熱氣的白粥朝我走來。

     他剛把白粥放下,我就迫不及待地給自己盛了一碗,漫不經心地道:“怎麼,知道自己昨天太魯莽了,今天想給我賠罪?” 陳爝脫去手套,冷笑道:“你可猜錯了。

    今天我們去‘枉死城’,所以這頓就是你的‘辭陽飯’,自然要豐盛一些,吃飽了好上路。

    ” 所謂“辭陽飯”,又稱“斷頭飯”,一般是給死刑犯吃的最後一頓飯。

     “觸黴頭!你就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用勺子舀了一勺碗裡的熱粥,放在嘴邊吹氣。

    鍋裡的白粥還在翻滾冒泡,看來要涼一會兒才能入口。

    “話說回來,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答應那個譚麗娜,難道真的為了這幾萬塊錢的委托費?” “韓晉,你認識我這麼久,覺得我會貪這點錢?”陳爝拉過椅子,與我面對面坐下。

     “正因為我了解你,才不明白你為何想去那裡。

    且不談他們夫妻倆誰對誰錯,她這次去擺明了是争遺産,我們兩個外人,實在沒必要摻和其中。

    ” 陳爝雙臂抱在胸前,笑着說道:“我對他們倆的感情沒有絲毫興趣。

    我真正感興趣的是那個博物館,以及那個以收藏殺人刑具為愛好的老家夥。

    ” “你是說袁秉德老先生?我曾經在一本雜志上讀過他的訪談,他确實是個奇人。

    普通藏家不是收古玉就是收瓷器,偶爾幾個玩玩青銅器,很少有他這麼特立獨行的人。

    據說,他收的刑具都是要過人命的真東西,陰氣重得很。

    ”我頓了頓,揶揄道,“你說你對他有興趣,這大概就是所謂臭味相投吧?” “你說的那本雜志我也讀過,所以我對袁秉德這人印象很深。

    他的興趣愛好固然古怪,可為人卻十分光明磊落。

    這些年,他給慈善機構捐了不少錢,對社會上一些不公之事也敢于抨擊。

    隻可惜他已經去世了,否則我還真想結交他呢!” 陳爝個性狷狂,平生瞧得起的人不多,從他口中說出想要結交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看來他對袁秉德的為人處世很是認可。

     我心裡暗想:袁秉德這麼有錢,我也想結交呢!當然,這話我悶在心裡,沒敢說出口,不然免不了被陳爝譏諷。

     低頭喝了幾口白粥,又聽陳爝道:“韓晉,你是教曆史的,我來考考你,知道重慶豐都縣為什麼被稱為‘鬼城’嗎?” 我放下勺子,認真答道:“這說法可多了去了,不過我認為極有可能是以訛傳訛的結果。

    在道教的神話中,有個叫‘酆都北陰大帝’的神,掌管地府冥界。

    葛洪的《元始上真衆仙記》中就有‘北方鬼帝,治羅酆山’的記載。

    到了唐代,民俗觀念中已普遍将酆都與鬼城聯系在了一起。

    可是宋以前史料中‘羅酆山’‘酆都’皆為虛指,非人間實有之地。

    明朝洪武十三年的時候,豐都縣才改名酆都,隸屬重慶府忠州。

    但由于和酆都北陰大帝的名頭相近,久而久之,大家自然把那裡附會成了冥界之神的地盤。

    ” 其實南宋以來,世人就逐漸以實有地名之“酆都”比附傳說中的鬼城“酆都”。

    我甚至懷疑明朝政府将豐都改名為酆都,正是要打破虛實之藩籬,從而進一步坐實豐都縣就是鬼城酆都。

    其目的無非是利用宗教向民衆灌輸因果報應之說,以便于朝廷的統治。

     “在這件事上,我和你的看法相同。

    ”難得陳爝會這樣認同我。

     “這個袁秉德特意在豐都縣造一個‘枉死城’來展示刑具,難道真想在人間搭建地獄嗎?真是有趣。

    ”我搖頭苦笑,實在無法理解這個怪老頭。

    其實“枉死城”這個名稱和地獄一樣,也源于佛教,相傳由地藏王菩薩所創。

    入清之後,道教式微,佛教逐漸壯大,于是,道教的冥府變成了佛教的地獄,掌管者從酆都大帝變成了閻羅王。

     起初我對袁秉德這人并沒什麼興趣,但和陳爝聊了幾句之後,忽然對他好奇起來。

     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袁秉德為何對刑具如此迷戀,又為何斥巨資在豐都縣附近建起這麼一座奇怪的私人博物館?他死了之後,這座博物館又會由誰來繼承呢? 根據網上的資料,袁秉德的妻子翁慧珍已經離世,除了長子袁嘉志之外,還有一個長女袁嘉月和次子袁嘉亨,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任刑具博物館的館主,将會由他們其中某人擔當。

     吃過早飯,我和陳爝各自回房間整理行囊,準備出發。

     這次去重慶,時間不會很久,所以我隻需要帶兩件換洗的内衣即可。

    為防住所有異味,我還将兩罐新買的檸檬味空氣清新劑塞進了波士頓包。

    最近過敏性鼻炎複發,程度雖然較輕,嗅覺沒問題,但空氣中稍有異味我就受不了,會打噴嚏。

     忙活了半天才下樓,陳爝已經坐在沙發上等我了。

     我們在路邊打了輛車,直奔虹橋機場。

     陳爝與譚麗娜約了十二點碰面,我們到達機場的時候才十一點。

    左右無事,我和陳爝找地方去喝了杯咖啡,又熬了半個多鐘頭,譚麗娜才出現在我們面前。

    她見了我們非常高興,還誇陳爝身材好,我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也就不說話了。

    接着我們一起去領了登機牌,過了安檢,到登機口登機。

     上飛機之後,譚麗娜挨着陳爝坐,一直在和他沒話找話地聊,恨不能把陳爝的前世今生都問一遍。

    陳爝随口敷衍了幾句,趁譚麗娜上廁所的空隙,立馬裝睡,避免和她繼續尬聊。

    他為了演出真實的效果,竟然還打鼾,真不容易。

    譚麗娜回來一看他睡着了,略顯失望,忙招呼空姐拿來一條毯子給他蓋上,也算貼心。

     直覺告訴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