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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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認出他。

    征求了滾爺的意見,去了茶樓。

     滾爺取下墨鏡,摘下帽子,脫下夾克,露出一件南太平洋島民風格花花綠綠的襯衣。

    我定睛一看,滾爺有些謝頂了,眼角有些皺紋,被刮掉的胡茬冒出來,惟獨一雙有些眼袋的眼裡,依然埋伏着金屬般的銳利和秃鹫般的桀骜不馴。

    我心底蓦地湧起一陣悲涼,滾爺老了,連我也不年輕啦。

     采訪前,我給滾爺拿來兩本雜志,一邊浏覽一邊寒暄。

    他問我的情況,說我和他弟一樣大,他說他猜我是四川人,我說我是外鄉人在巴黎……小袁拿出他的長槍短炮,尋找最佳攝影角度。

    我找出那兩盤老舊的滾爺專輯請求簽名,當滾爺接過磁帶端詳起來,忽然眉頭緊鎖,就像端詳一件家族的出土文物,簽名時手都在顫抖。

    他的字很漂亮,像兩個武士捉對厮殺。

     在采訪餘下一些明星時我力不從心,十年不關心娛樂圈了,連電視也很少看,那些大紅大紫的明星,甚至一些“嘻嘻TV”的大牌主持人,聞所未聞。

    采訪前還得上網查一查,某某明星演過啥戲,某某導演拍過啥片,誰又鬧出绯聞了…… 我約了幾個當時比較走紅的演員,當他們聽我報上《人精》時,大多假模假式地推脫一番:“嗨,我哪算人精啊,最多一人渣……” “哦——,您是《人精》啊,大名鼎鼎,久仰久仰。

    ”然後他急促地對旁邊的人說,“《人精》!《人精》要采訪我……” “《人精》啊?我以前期期必看,有些人不咋樣嘛,居然也上去了。

    ” “《人精》?你們複刊啦?欠我稿費還沒付呢?不過我不在乎那幾個小錢。

    ” …… 但凡明星本人接電話的,幾乎沒拒絕的,大不了因為太忙推遲;如果助理接聽,反而裝腔作勢一番。

    對這樣的人,我僅有的一點興趣也沒了。

    過氣或二線明星大多受寵若驚:觀衆還記得我啊?有個二楞子似的小品演員甚至幾度哽咽,大有“哥哥也有今天了”的感覺。

     演員裡假人精很多,真人精很少。

    我在明星雲集的昌平玫瑰園别墅、九華山莊、三裡屯等地采訪了幾個炙手可熱的明星。

    我馬不停蹄地在片場茶樓餐館星巴克等地竄訪了幾個美女演員和超級模特。

    小袁拍照片都拍到手抽筋了。

    糾纏而來的燕子酸酸地說:“她們也沒多漂亮嘛,還上妝了呢。

    ” 有些明星文化素質極到讓人震驚,一個勁地自我吹噓作踐他人,令我的耳朵倍受折磨。

     演員甲振振有詞:“我的座右銘就是走自己的路,讓别人無路可走……” 演員乙恬不知恥:“我老爸老媽老公一緻說我是上帝派到人間的最美天使……” 演員丙指桑罵槐:“‘四小名旦’那樣的演員,大街上一抓一大把……” 演員丁含沙射影:“我從不用化妝品,不像有些人,還整容呢,就她那樣還上你們封面?……” 我對這個有點像“狗仔”的行當不到一月就厭倦了,轉而采訪文化名人。

    寒秋指示我采訪一個紅得發紫的文化大師“吾含淚”,我私下對這個花裡胡哨無病呻吟的僞大師惡心至極,但為了應付差事,我還是費了一些勁去聯系,這大師居然有個助理,假模假式地要求我将采訪提綱發個傳真。

    我費老大勁拿出一份采訪提綱發過去。

    一個禮拜沒回複,打電話,這厮又說大師很忙,不接受采訪,我摔斷電話後破口大罵:“去你媽的,老子還不尿你這一壺呢!” 因為資金原因,寒秋和于江湖讓我們工作暫停,沒拿到一分錢工資的我繼續為報刊寫些小稿。

    令我意外的是一個從未抱任何希望的出版社對那本難産的書很有興趣,問了條件,說兩周内給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