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不是在賭桌就是在愛裡淪陷

關燈
1 對于伊妍這個女人,周越彬雖然在明裡暗裡都對她的背景有過摸排,蛋撻之夜更是觸及了她内心的隐痛,但他依舊不明白,既然她抱着這樣一個執着的尋夫之心,為什麼不一心一意去找,卻要花她停留澳門不長的一段時間裡的大部分在賭桌上? 如果說,她是為了接觸和了解賭博行業之後,順藤摸瓜般,慢慢從中尋找線索,譬如從羅薩這種疊碼仔身上獲得客戶名單,那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而且可以說已經宣告失敗了。

     那她接下來,就應該纏着周越彬帶她穿街走巷才是,但為什麼,依然是以賭為先呢? 在蛋撻之夜,周越彬隻是提了一句第二天就帶她上自己的賭廳,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周越彬還躺在床上為昨晚的事情心有餘悸呢,就真的接到了伊妍想要“上工”的電話。

     呵欠連連的周越彬帶着伊妍走進了新葡京像是萬把鍘刀劈頭斬下似的異形大門。

    他們排在了一隊等待安檢的賭客和遊客後面。

    在澳門,所有的賭客在進入賭場之前,都必須穿越一道安全門,接受繁瑣細緻的安全檢查。

    遊客們所攜帶的大包得放在存包處,存包處甚至還存有一些澳門本地的職業賭徒早上買菜帶過來的菜籃子。

     存了包之後,接下來一溜的檢查程序就跟進入機場候機大廳時的安檢程序沒什麼區别了:一定要掏出身上所有的金屬物件,連同手提物品交由安檢人員檢查,這是為了防止老千把各種出千工具混帶進去。

    實際上,這裡比機場安檢還要嚴格一些,絕對不允許帶照相機、攝像機等器材進入。

    賭場禁止拍照,這是寫進澳門法律中的規定。

     賭場安全是賭場老闆首先要考慮的問題,也是政府監督賭博業的重點。

     澳門司法警察局建制裡設有賭場督察處,專門負責賭場治安,晝夜24小時派有警員在各賭場值班巡邏,而賭場自身的防範監視裝置更嚴密、周詳。

    據說,新葡京各處就裝有600多個電視監控探頭,從各種角度全天候攝下賭場每個角落的情況,分秒不漏。

     就在排隊安檢的冗長過程中,周越彬終于從伊妍口中解除了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疑惑。

     “雖然我前夫偷偷從他的那些債主手裡瞞下來一筆錢,而且也想得很完美,以為自己的失蹤會讓他的那些債人間蒸發。

    但他不知道,他的那些債主從來沒有偃旗息鼓的打算。

    我做公司這些年,哪一天沒受到過他們的監視?我想那些錢是無論如何都瞞不過去的,便想着慢慢替他還掉吧,萬一在澳門找到他了,也好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地回家。

    ” 伊妍一邊把自己的坤包放進盒子裡,一邊說:“最開始,我在公司正常運營來的流水裡摳出一部分還債主,還得比較艱難,有時候也就剛抵得上利息。

    後來,我挪出錢來放在股市,這幾年效益還是比較好的,慢慢的,本金也可以還上一部分了,不過還是差了一大截,那麼還下去,估計還得有個四五年完不了。

    這次來澳門,賭了那麼幾回之後,我發現,天呐,世界上難道還有比賭博更容易來錢的方式嗎?别人都視賭博為猛虎,我倒覺得,它比股票要溫順多了,隻要你保持理智的話,有規劃,有方法,賭場完全能變成你自己的保險櫃。

    ”伊妍這句話說得自己都快激動起來了。

     “我昨天晚上計算過,把賭債分成十五份,每份大概八百萬的樣子,我每一場達到八百萬目标就收手下桌,隻要在這裡赢夠十五場,就可以在短時間裡把我前夫的債還清了!” 聽到前半段,周越彬心裡還為伊妍的勇氣和明白事理鼓掌,但聽到赢夠十五場,便又把鼓掌的手放了下來。

    十五場,你以為是明星的巡回演唱會嗎,就那麼容易?雖然說有理智撐腰,但她不知道,她在為自己設定這麼個目标之時,理智就已經遠離了她一步。

     不過,無論伊妍心态如何,周越彬在她理智的時候,可以賺到她的錢,在她不理智的時候,依然可以賺到她的錢,甚至更多。

     過了安檢,周越彬帶着伊妍穿過喧鬧的大廳,上了二樓,徑直來到他的貴賓廳。

     任何事物都有它存在的道理,若說賭場貴賓廳的存在,隻是像它名字裡“貴賓”兩個字,是為了供人彰顯尊貴,那是誰都不會信的。

     貴賓廳那裡會比外面更刺激,一次押下去的最小額度,比外面的賭桌多上幾倍甚至幾十倍。

    如果夠幸運,會赢得更多。

    當然,要是不走運,輸掉幾個億那也隻是分分鐘的事情。

    在這個VIP廳裡,賭場裡的一切都會被放大無數倍。

    無論是手中那最小的籌碼上的數字,還是服務人員的态度,還是一切其他周邊福利待遇,都是外面的大廳比不了的。

     當然,這些所有給足你面子的事情,都隻因你口袋裡的鈔票數量。

    說到底還是沾了那厚厚人民币的光。

     而此刻,名副其實的貴賓伊妍已經推開了這個既是天堂之門又是地獄隘口之地的大門,兩扇雕滿了金色歐式花紋的厚重木門慢慢向兩邊蕩開去…… 周越彬跟幾個正在跟數的小弟打了招呼,然後便把伊妍帶到了賬房櫃台前。

     “怎麼樣?伊老闆,試一把吧先?先簽給你100萬好了。

    ” 伊妍摸着自己的耳朵想了想,說:“也好,本來我算好了要借的具體數目的,但100萬也行,先用我作為這個賭廳的新人的運氣赢一把吧。

    ” 聽到她稚嫩的話語,賬房的工作人員瞥了她一眼,随即對周越彬抛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不知道是被她的天真打動了,還是在嘲笑她的幼稚。

     貴賓廳裡的人遠沒有外面的人多,相對安靜,但是這裡面的暴發戶和土豪卻比外面多。

    那舉手投足間揮金如土的豪放勁兒,别提有多潇灑了,就好像那錢不是自己辛辛苦苦,絞盡腦汁,勾心鬥角了半輩子賺回來的一樣。

     周越彬早已經對這些見怪不怪,記得剛開始的時候,他可真是為那些籌碼上的數字驚心過一陣。

     伊妍是這個廳裡唯一的一位女士,也是唯一一個看起來賞心悅目的人。

     想想吧,現在土豪或者是暴發戶一般都長什麼樣子呢?地中海的腦袋,矮胖矮胖的身材,低下頭從來看不到腳,因為被自己的大肚子擋住了。

    雖然這樣的形象代表不了全部,但是大部分都是這樣應該沒錯吧,至少,會有這三種樣子中的一個。

    本就是美麗優雅的伊妍在這些人當中當然更顯光芒。

     美女總是能夠吸引男人的眼球的,隻是場合從不包含賭場。

    在賭場裡,無論男人女人,隻要進來了,眼中有的,隻是面前的籌碼,和手中的撲克牌。

     “我想先看看可以麼?”伊妍忽然一改在安檢時的急切,放慢了步調。

    大概是想先緩和下情緒。

    畢竟人在冷靜的時候才會做出正确的判斷,對一個賭錢的人來說,冷靜有時候比一百萬籌碼要值錢多了。

     周越彬知道伊妍按照她認為的理智套路開始了自己在賭場的征途。

     “沒問題啊!”周越彬沒有任何理由反對這樣的要求。

    既然已經踏進了這貴賓廳,無論準備多長時間,都隻是拖延,最終的下場都一樣。

     伊妍是一個非常虛心受教的好學生。

    此時的她,就站在一個大腹便便的老男人身後,安靜地觀摩着。

     “這麼近,那個胖子一定聞得到伊妍身上的香水味。

    ”周越彬在心裡這樣想,“不過他肯定不會去查證這種香水味來自哪裡。

    ”胖子在輸錢,不然這麼足的冷氣,怎麼可能還滿頭大汗,看這樣子一定是輸了不少了。

     周越彬為這個胖子無福消受伊妍的美貌搖了搖頭。

     “你先看着吧,太困了,我去沙發上眯一會兒。

    準備好開賭的時候叫我。

    ”周越彬湊在伊妍耳邊說。

     伊妍微微點了點頭。

     半個小時之後,等周越彬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發現伊妍已經坐在了賭桌前,開始撥牌了。

    剛才還賭得一頭冷汗的胖子男,此時正點頭哈腰,站在旁邊端着一杯茶,就差把伊妍當菩薩供起來了。

     這是什麼情況?剛剛發生了什麼?周越彬滿腦子的小問号。

     剛剛走到伊妍身後,她旁邊的胖子就發出了一聲歡呼,吓了周越彬一跳。

    原來伊妍又赢牌了。

    周越彬掃了一眼她面前的籌碼,竟是比自己給她的多出好些來,看來,真是靠運氣赢到了幾手。

    這下,再看看伊妍的笑容,變了,不再是禮貌而不可接近,而是帶了一點點驕傲。

    是賭場改變了她,而且,就算與她在大廳赢了時的表情比,也是截然不同的。

     貴賓廳那道無形的門,并沒有成為伊妍在賭場赢錢與否的分水嶺,她依然長勝。

    女人都是幸運的動物嗎?還是說漂亮的女人都是上帝的寵兒,無論做什麼都會被特别眷顧? 站在一旁的胖子,實際上已經把伊妍當成神了。

    他回回跟着伊妍押,赢了很多。

    也許已經赢回了他之前輸掉的所有,要麼連輸掉的零頭都沒有扳回來,但錢多錢少都無法阻止胖子對伊妍發自内心的崇拜,大概伊妍做到了他自己渴望已久而有好長時間沒有再發生的事情,那就是赢。

     管他之前是赢是輸,反正現在是赢着的,誰又會跟錢過不去?這樣相當于白白送上門的便宜好處,誰會傻到往外推?所以,胖子對伊妍是越來越殷勤奉承。

     伊妍當然越來越興奮,眼裡的光,即使長長的睫毛也遮擋不住。

    她面前籌碼上的數字噌噌往上漲,也把周越彬的眼皮往上撐,他一下子睡意全無。

     周越彬端起一杯涼茶,一口氣全部喝光,然後看了看滿眼興奮的伊妍,想了下,如果不在這個時候體現他作為一個疊碼仔的價值,更待何時呢?何況,他也是真心願意為伊妍這樣的大财神服務,于是也端了一杯涼茶遞過去給伊妍:“喝杯水,休息一下?”周越彬是真希望她能喝下去,好讓她冷靜冷靜,别這麼快就把運氣用光。

     伊妍剛摸到牌,還沒什麼表示,倒是那胖子回頭瞪了周越彬一眼。

    那圓臉上寫滿了嫌棄和警告:沒看我們正赢錢呢麼,搗什麼亂!他甚至還往伊妍身邊湊了湊。

    那态度,竟好像是害怕周越彬搶了他的位置。

     周越彬哭笑不得,尴尬地收回手。

     桌上這局開了,莊家3加6對上閑家5加1,伊妍進貴賓廳之後,第一次,輸了。

    那個胖子忽然閉上了眼慢慢往後仰去,周越彬趕緊伸出手去把他的上半身推回原地。

    他是徹徹底底被這個結果打擊到了,因為就在剛才那一把上,想要借勢赢到底的胖子把之前赢回來的所有籌碼都壓了上去。

     活該,周越彬心想,即便你借上了别人的運氣,可自己的貪婪一樣會讓你傾家蕩産。

     這時候,伊妍忽然對周越彬說了一句:“看吧,好運氣用光了。

    接下來,該好好按照套路打了。

    ”伊妍離了手,不再下注,而是專心計算起自己手中的籌碼來。

    周越彬心想,他見過很多宣稱自己按套路打牌的賭客,可無論多麼科學的套路,在某個關頭,總是會亂套。

    周越彬一屁股坐在了伊妍旁邊,他倒想看看,伊妍究竟采用的是哪一個套路。

     桌上籌碼一共160萬,她從中扒拉了幾塊出來,第一把下的是8萬。

    160萬的二十分之一。

     就這一眼,周越彬便明白了。

     伊妍所用套路的基本思路應該是這樣:根據百家樂的玩法,莊家、閑家各派兩張牌,兩張牌在手上加起來最大是9點,最小是0點或10點(10、J、Q、K都算0點,J、Q、K這樣的花牌又叫作‘公’),最終點大的就赢,賠率是一倍。

    一般來說,大家都知道要跟着路打,長閑押閑,長莊押莊,這樣赢的概率會大一些。

    那至于路上何時會出現長莊長閑?那還是要看運氣的事情。

    總之,假設有長莊長閑,第一注,她會采用總籌碼的1/20,像今天台面上160萬,那它的第一注要下下去的就是8萬。

    如果第一注赢了,那第二注就開始加碼,每次加赢利的1/2,就是8萬、12萬、18萬、27萬這樣上去,赢的話就一直推到賭桌的最高上限,直到輸了一注就停。

    如果第一注的8萬輸了,那麼第二注減半到4萬,再輸就減半到2萬,再輸就減半到台面最低注2000,直到赢一注為止;赢一注後,又馬上從8萬開始新的一輪投注。

     這個套路看起來下注不大,其實連赢的時候,進攻力度非常強,碰到好路連赢七八口的時候,台面籌碼數量基本就翻番了。

    輸的時候,遞減的下法也會保證不會賠太多。

     周越彬其實是非常喜歡這樣的打法的,因為這樣下注,賭客會很有耐心,不會連續輸幾把後就狠心一把推上去,就此玩完。

    這樣籌碼在手中輸輸赢赢,一場下來就會滾動産生巨大的投注額,也就是裡碼,因此抽傭就很多。

     第一把下8萬,伊妍輸了。

     第二把下4萬,赢了,回到8萬。

     第三把重新下8萬,赢了。

     第四把下12萬,又赢了…… 就這麼,輸輸赢赢,伊妍賭的速度和額度越來越大,很快每一把已經到幾十萬的額度了。

    這張台子前的人,除了周越彬外,又像她剛進來時一樣,已全部變成了她的“信徒”。

    這些來自各個領域的成功人士,本該在屬于他們自己的舞台上或領域裡叱咤風雲,揮斥方遒,受人崇拜或敬仰。

    可是現在呢,或坐或站,圍在一個比他們年輕很多的女人周圍,迫切地等待這個小女人帶他們多赢一些,甚至卑躬屈膝地在一旁奉承着,說着各種吹捧的話。

     坐在賭台前的伊妍依舊優雅,臉上恢複了得體完美的笑容,舉手投足都帶着自信。

     這讓見慣不驚的周越彬還是有一點驚奇的,伊妍這個女人果然是神奇啊。

    她是在讓自己保持一個赢錢的好心态,那就是輸了不慌,赢了不傲。

    或許,這個方法也是她從哪裡打聽來的吧,但還别說,這些賭客心得在此刻發揮了作用。

    不管這種狀态是不是伊妍刻意營造出來的,她确實是赢了,并且連續赢了很多次。

     隻是,從她椅子底下繃緊的小腿看得出來,周越彬覺得她的内心并不如她表面上表現得那麼老道。

     不知道她的套路又能讓她赢多久呢? 玩到晚上六點多,伊妍為自己設定的800萬目标達成。

    她果斷換了籌碼,把錢打進了卡裡。

     去吃飯的路上,伊妍一直都在跟周越彬講述自己今天的戰果。

    正如周越彬判斷的,她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沉穩,一出了賭場,赢錢的興奮勁兒就再也攥不住了。

    這個時候的她,表情除了興奮隻有興奮,眉飛色舞的,連帶着整個人都明媚起來,一掃前一晚的陰霾。

     周越彬也為她的勝利感到由衷的高興,盡管他明白,這種高興來之不易,去之易。

    能陪着高興一回是一回。

     在周越彬眼裡,赢了錢的伊妍比平時又要生動幾分。

    對于一個男人來說,在吃飯的時候能有一個賞心悅目的美女陪在一側,應該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如果這個美女溫柔又懂禮,那就更完美了。

     伊妍就是這樣的女人,她很會打扮自己。

     穿衣風格不是那種俗氣的要命的星光閃閃,很簡單的剪裁,卻很完美地既能展現自己身材的優點,又能巧妙地隐藏起身材的缺點,可謂揚長避短。

    而她身上所佩戴的飾品,也不多,隻有一兩件,卻恰能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

    總之一句話,她的外表很贊。

     而更加分的,是她其他的品質,比如很會聊天,或者說,她很會配合聊天。

     周越彬和她說話時,她的眼睛永遠是看着周越彬的,表現得很專注。

    偶爾驚訝的時候,表情也絕不平淡;笑的時候,也絕對不吝啬那潔白的八顆牙齒。

    這種種表現,隻會帶給講話者很強的滿足感和虛榮心。

     在周越彬的疊碼生涯裡,他從來沒有跟一個客戶聊得這麼愉快輕松過。

    目前來說,他隻把跟伊妍的聊天以及伊妍帶給他的動心時刻當做他忙碌又費腦筋的澳門生活中的一些福利,他還來不及往其他方面想,況且,她是個有老公的人。

    不過,萬一她老公永遠找不到了呢? 周越彬趕緊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把東哥說的那句要在伊妍身上多撈一些的告誡接了上來。

    “那我們晚上再接再厲?”他裝作不經意地問。

     “好啊!真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我前夫在澳門會輸錢,你看我,從踏進澳門那一天開始,我就一直在赢啊,跟扮家家酒似的,赢錢多簡單。

    這麼看來,他還真是一個笨蛋,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我幫着賭呢。

    ”伊妍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寫滿了得意。

     相信若是當年的前夫聽到了她這番話,應該也會疼愛地摸摸她的後腦勺,心下笑笑她的天真吧。

     而周越彬聽到了,愣了一愣,他隻是很困惑,貌似昨晚自己剛聽過伊妍和她前夫曲折的愛情故事吧?昨晚講的時候好歹帶着點感情的,怎麼才一天功夫,就像完全把老公給忘了呢?或許,伊妍跟他之前的那些女朋友别無二緻吧,表面上重情重義,到了賭桌上,比男人忘性都大。

     周越彬撇了撇嘴,多少對她有些失望,剛才從她身上得到的好感,瞬間消失了大半。

     “快吃,吃完我們回去接着玩!再赢幾把給我看看!讓大家看看你有多厲害!”周越彬撺掇着伊妍。

     伊妍聽話地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在周越彬看來,她一定沒有在意剛才自己吃下去的是什麼,她隻是單純地完成吃東西這個過程而已。

     “不過。

    還是算了。

    ”伊妍忽然停下筷子,她回頭望了望玻璃窗外火樹銀花般的新葡京,眼睛裡滿是憧憬和不舍:“怎麼說,今天的目标已經完成了,我想,晚上我們還去找我前夫吧。

    ” 周越彬擡頭看着伊妍的側臉,看着她眼睛閃爍着的盈動的光芒,問:“今晚就去嗎?” “是的。

    ” 看來,赢錢之後的興奮是人之常情,這種本能的情緒并不能抹煞伊妍的專一和節制,周越彬為自己剛才的妄加猜度感到了些許慚愧。

     幫忙找老公雖然是周越彬拉攏伊妍時的一個說頭,但既然答應了,多少要做些什麼,也好與她長期保持友好的“合作”關系。

     “恩……對了,說了這麼多,我還不知道你前夫叫什麼,長什麼樣呢?” 伊妍連忙掏出自己的手機,一邊說:“他叫徐才輝,年輕的時候我都叫他輝才,廢材,呵呵,今年算來正好40了,浙江杭州人。

    ” 徐才輝……周越彬心裡咯噔了一下,為什麼聽來這麼熟悉。

     “看,這就是他。

    ” 周越彬接過伊妍的手機,看到照片上是一個即便戴着近視眼鏡眼睛都還挺大的男人,天庭飽滿,蓄着鬓角,應該是三十多歲的徐才輝。

     周越彬沒仔細打量,就把手機還給了伊妍,隻是“哦”了一身。

     此刻,如果沒有伊妍在身邊,他的這一聲感歎,應該不是“哦”,而是“我操”或者“見鬼了。

    ”因為他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不敢忘記,當年那個跳了樓用保險還款保全家人,那個用自己的生命促成周越彬走到這個位置上的老徐,跟照片裡的,一模一樣。

     2 老徐?老徐!老徐……無論在老徐這個名字背後加上多少種彰顯語氣的标點符号,都無法跟周越彬心中此時的五味雜陳作比。

    這麼多年來,周越彬常常鼓勵自己把老徐當成流連在自己身邊上百個賭徒客戶中的某一個,但這個名字和它具象出來的照片真的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發現,老徐根本就是他跻身疊碼仔以來對自己的身份産生善惡困惑的根源。

     因為,老徐之于周越彬,是逢場作戲的客戶,更是患難與共的兄弟。

    他們倆之間的故事,遠比周越彬願意記起,願意提起的要多。

     2004年,東哥準備把自己賭廳裡周越彬可以操控的簽碼數提高到500萬。

    周越彬摩拳擦掌,着急做一個大客戶給東哥瞧瞧。

    就在這個當口,周大洋介紹了老徐過海登島。

     這個老徐跟周越彬同歲,同為27這個時時刻刻想着為自己的人生沖一把的年紀。

    老徐的人生之道天生坦蕩,爸爸從國家橋梁建設施工隊做起,最早是在滇西北高原挖山洞,一路做到了工程隊隊長,最後下海,成為中國内地最早的一批地産大亨,而老徐,自然成為中國内地最早的一批富二代。

    那時候“富二代”這個名詞還沒有造出來,大家都叫他“公子”。

     周越彬見到徐公子的第一眼,就感覺很親切,他下身穿一條緊身牛仔褲,上身是一件松垮的牛皮飛行夾克,沒有一點内地慣常的“老闆”和“書記”樣。

    一坐上從機場往賭場開的捷豹車,徐公子便拉開自己的小背包,從内兜裡掏出幾個紅包送給了周越彬以及随行的小弟。

     “大家一起發财,大家一起發财。

    ”年輕的老徐在老爸的調教下辦事老成,但語氣裡,掩藏不住年輕人特有的活力與不羁。

     很少有賭客第一次見面就派紅包的,更少有賭客直接叫周越彬周哥的。

    一般都是叫“那個誰”或者“喂”。

     那時,老徐把紅包遞給周越彬的時候,還謙虛地說了句:“周哥,我總聽周大洋大洋哥提起你在澳門的事迹,早就想過來跟你見見世面了。

    你可得多照顧我,多教我打牌,我多赢,周哥你多抽傭。

    我們一起好好玩。

    ” 周越彬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己被賭客拉到同一陣營。

    年輕的周越彬那會兒做事還不是那麼坦率和從容,一貫非黑即白,沒現在這麼圓滑。

    對于賭客,他一貫當對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