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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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筆寫袁世凱,一直是猶豫不定的。

    這樣的猶豫,曾讓我持續兩年之久。

    我的顧慮在于,如果說曾國藩和李鴻章在現今尚有充分結論的話,那麼,袁世凱這個人,從現在到今後的很長時間裡,都是很難評說的。

    對于袁世凱的認識,是最能挑戰既成曆史觀和道德倫理,甚至是最能挑戰曆史學本身的;它甚至涉及到人性幽暗的另一面,以及不可捉摸的宿命意義。

     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就是,曆史的發展,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也是無是無非的結果。

    人與時代的關系,在很大程度上一直呈現出複雜的雙重性:當一個人得不到命運垂青的時候,這個人看起來就孱弱渺小,可有可無,随時可被抛棄;而當時代被賦予某種使命,必須借助于某個人來實現目标時,這個人就會表現得強大無比,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似的。

    以晚清的曆史來看,在曾國藩、李鴻章、袁世凱身上,似乎都充分體現了命運的雙重性:當他們為這個時代實現某種願望時,他們耀武揚威,不可一世;而當他們被這個時代剝奪使命,無情抛棄的時候,他們會變得沮喪孱弱,弱不禁風。

    隻不過相較前兩者,袁世凱身上所體現的時代輪轉力量更強——貌似強大的袁世凱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後,立即如懸挂在樹上的一片樹葉一樣,被風雨席卷得無影無蹤。

     alt 袁世凱 的确是這樣。

    相較于曾國藩和李鴻章,袁世凱更複雜,更具有某種象征意義——首先,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一個影子,中華傳統文明尤其是中原文化的諸多特質,在袁世凱身上表現得異常充分;其次,袁世凱還充分地體現了人性的複雜性和多變性:在袁世凱身上,既有儒、道、法的氣場,正與邪的混合,也有陰與陽的起伏。

    寫作和研究袁世凱的過程中,我最大的困惑就是:一直以來,我們自以為是的評價标準和方法,本身就是一個問題。

    曆史的發展和評價,從來就不像教科書那樣泾渭分明,在很多時候,總是業績和罪惡交織在一起,榮光和恥辱交織在一起,善良和兇殘交織在一起。

    從袁世凱的經曆來看,這個人從來就不是一個平庸之徒,串起他一生的,是無數個驚歎号和問号:少年時桀骜不馴,像天才,也像頑劣之輩;年輕時,為國家出生入死,青雲直上;在此之後,他勇于創新,練新軍,變軍制,首倡軍事改革,成為中國軍隊現代化的領頭人;他的行事風格雷厲風行、敢作敢為、大包大攬,在那個垂垂欲倒的朝代裡,絕對堪稱一個另類;他勇敢地廢除了一千多年的科舉制度,也得罪了一個階層;他在任職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的六年間,在轄區大推新政,把經過八國聯軍入侵之後經濟慘遭破壞的直隸治理為全國的“模範省”……更為重要的是,武昌起義之後,袁世凱順應共和潮流,與革命黨人聯手,共同推翻了清王朝。

    擔任中華民國大總統期間,袁世凱在加強專制集權的同時,大力發展經濟,制定了一系列鼓勵和刺激工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