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看西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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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紐約世界報特刊關于李鴻章的報道 問:閣下,您贊成将美國的或歐洲的報紙介紹到貴國嗎? 李:清國辦有報紙,但遺憾的是清國的編輯們不願将真相告訴讀者,他們不像你們的報紙講真話,隻講真話。

    清國的編輯們在講真話的時候十分吝啬,他們隻講部分的真實,而且他們也沒有你們報紙這麼大的發行量。

    由于不能誠實地說明真相,我們的報紙就失去了新聞本身的高貴價值,也就未能成為廣泛傳播文明的方式了。

     李鴻章訪問費城 從李鴻章接受《紐約時報》記者的訪談中可以看出,李鴻章的回答不卑不亢,有相當的氣度和國格,他一方面為自己國民的權益據理力争,言之鑿鑿,另外一面又抱着謙虛的态度來評價西方的一些事情。

    這一次,他一點也沒有打“痞子腔”,相反地,是認真而平和地探讨着陌生領域的有關事宜。

    他的整體判斷清晰而貼切,對于自身的不足也有着較為清醒的認識。

     但老官僚的惡習有時也流露出來。

    在俄國時,為了慶祝沙皇加冕,在莫斯科霍登廣場舉行盛大的遊行,人山人海,由于組織不好,造成了混亂,擠死壓傷達兩千多人。

    當李鴻章知曉這一情況後,便問俄國财政大臣維特,這樣的事故是否要向沙皇報告?當得到肯定答案後,李鴻章搖了搖頭,對維特說: “唉,你們這些當大臣的沒有經驗。

    我任直隸總督時,我們那裡發生了鼠疫,死了數萬人,但我向皇帝寫奏章時,一直都稱我們這裡太平無事。

    當有人問我,你們那裡有沒有什麼疾病?我回答說,沒有任何疾病,老百姓都健康着呢!” 說完這句話時,李鴻章故意停頓了一會,然後反問道:“你說,我幹嗎要告訴皇上說我們那裡死了人,使他苦惱呢?”李鴻章俨然以長者的口吻向維特“傳經送寶”。

     李鴻章的方式是一種典型的中國“官場文化”,這種方式一直是中國政界的一種約定俗成。

     關于李鴻章以70多歲高齡出使歐美,民間一直有着諸多傳說,有的還有笑話意味。

    比如說,在英國時,李鴻章特地拜訪了當年的老朋友、洋槍隊長戈登的遺孀,戈登的夫人特地将自己的一隻名貴小狗送給李鴻章。

    但第二天,戈登夫人便接到了李鴻章這樣一封緻謝信:“尊敬的夫人,感謝之至。

    惟是老夫耄矣,于飲食不能多進,所賞珍味,鹹欣得沾奇珍,朵頤有幸。

    ”在美國期間,李鴻章下榻賓館之後,有一天,突然,當年洋槍隊的華爾的弟媳找上門來,聲稱華爾在遺囑上寫明,清政府還欠他14萬兩白銀雇傭費。

    李鴻章隻得好言相慰,一面褒揚華爾的忠勇,一面饋贈華爾弟媳大清的銀質勳章。

    這樣的事被美國報紙逮住了,一時大肆炒作。

    一直到李鴻章逝世之後,清廷才把華爾的雇傭費問題解決。

     李鴻章的西行表面上轟轟烈烈風光無限,但一個抱殘守缺的弱國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赢得列強真正的尊重呢?況且李鴻章此番西行,并沒有抱着真正的學習态度去取真經,隻是走馬觀花浮光掠影的炫耀。

    比如,在英國時,當英方想詳細向李鴻章闡述他們的政體并帶李一行參觀議會時,李當即就表示不必了。

    這樣的行為,可以看出李鴻章在骨子裡對西方文化和政治的不以為然。

    在李鴻章的意識裡,西方列強隻是因為在科技上發達,所以才造成了這樣的世界局面。

    至于其他的,李鴻章似乎并不願承認落後。

    對于西方意識形态對科技發展的支撐,李鴻章更不願意深入思考,也無法思考得透徹。

    李鴻章對于此行一直有着一個一廂情願的想法,他似乎一直想利用此行集中展示一下天朝的威儀,這顯然是非常可笑的。

     1896年9月5日,李鴻章離開美國乘火車到達了加拿大。

    在加拿大,李鴻章參觀了尼亞加拉大瀑布,訪問了多倫多、溫哥華等城市。

    李鴻章對于加拿大的鐵路事業贊不絕口,連呼“為天下第一大工,各國罕有倫比”。

     1896年10月2日,李鴻章經日本橫濱返回天津,完成了其環遊世界的行程。

     西行的所聞所見,對于李鴻章的震撼應該說是巨大的,地球那邊的突飛猛進讓這個東方老人瞠目結舌。

    李鴻章感慨說:“這四個月中遊曆于西方大國,親身感受到這些國家的新氣象,真是讓人羨慕……這些國家的知識和技能,他們優選才能的方法,我都牢牢地學習了,并且掌握了。

    等我回到國内之後,将重整旗鼓,齊心協力;利用我所學到的,再為我們國家貢獻自己的菲薄之力。

    ” 一個年過七旬的老翁經受重大挫折後猶有此雄心壯志,不能不說是一件令人敬佩的事情。

    但時間對李鴻章過于吝啬了,李鴻章很明顯地是不可能“從頭再來”了。

    曆史丢給他的,是無法再修複的記憶和悔恨。

    在回到國内之後,李鴻章面對亂如一團的形勢,西行時的雄心一下氣餒了。

    況且,麻煩不斷的清王朝又陷入了更大的災難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