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傷心與恥辱

關燈
項相當艱巨的任務,我也同情你勉為其難,但相信你願意為自己的國家做出這樣一項重要貢獻。

    ” 1895年2月22日,李鴻章奉旨進京。

    此時,日本人再次向清政府表示,如果要和談,不僅要清政府賠款和承認朝鮮獨立,而且要求割地!慈禧氣急敗壞,借口肝氣發作,對于議和一事,不願表态,隻是王顧左右而言他。

    進京次日,光緒帝在乾清宮召見李鴻章并諸大臣,圍繞是否割地問題,朝廷意見不一,亂作一團。

    翁同龢依舊信誓旦旦地空談,甯願賠償絕不割地。

    恭親王奕䜣為首的一幹大臣則認為,如果不答應割地,日本人恐怕不會與清廷議和。

    現在形勢危急,日本軍隊的鋒芒已指向北京,為保京師無恙,隻能順從日本人的心願。

     滿朝大臣,一片義憤填膺,但具體到如何解決問題,一個個束手無策,并且,誰都不願意背上遺臭萬年的罪名,去接這個燙手山芋。

    李鴻章自然也不願意。

    經辦外交多年,李鴻章早嘗夠了“賣國賊”的滋味,所以,他一定要得到清政府的全權授權,才肯出使日本。

    并且,李鴻章知道向來以“清流”著稱的翁同龢以後肯定會說風涼話,把惡果歸罪于他,于是在朝上要求與翁同龢和一起去日本。

    翁同龢哪裡肯接這個要命的差事呢,他慌忙閃避:“如果我辦過洋務,我肯定不會推辭。

    而我在這方面是一個生手,此事責任重大,我幹不了。

    ” 去日本之前,李鴻章為了尋求支持,确切了解各國列強的态度,再次奔走于各國使館。

    隻可惜此時各國要麼已與日本沆瀣一氣,要麼暗中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準備坐收漁翁之利。

    李鴻章的求助行動并沒有結果。

     3月4日,光緒正式發出了全權證書,宣布李鴻章為頭等全權大臣,予以署名畫押之全權。

    14日,李鴻章等人乘坐德國輪船“禮裕”、“公義”号,懸挂“中國頭等議和大臣”旗幟,啟程直奔日本馬關。

    随從出訪的有李鴻章嗣子李經方,随員伍廷芳、馬建忠,以及美國顧問、前國務卿科士達等。

    航行在大海之上,李鴻章的心情尤其複雜,此去東瀛,算是赴一場名副其實的“鴻門宴”,國恨家仇,着實難堪。

    頭頂上太陽閃爍着白光,強烈而灼熱,對于李鴻章來說,這樣的陽光太殘酷了,仿佛剝光了他所有的一切;海水是平靜的,可對于李鴻章來說,那寥廓無邊的深藍底下,是無邊無際的恥辱……李鴻章就是在這樣的傷心絕望的情緒中,來到了日本馬關。

     在那段時間,位居太平洋當中的日本列島,一直洋溢着節日的氣氛。

    一個“蕞爾小國”終于戰勝了泱泱的大清,當然要舉國歡騰。

    日本報紙把這場戲劇性的勝利比喻成2000多年前越王勾踐對吳王夫差“卧薪嘗膽”的複仇。

    對于中國的文化和曆史,這個島國一直耳濡目染,熟悉得甚至勝過自己的曆史。

    這麼多年來,這個飄搖在海洋中的島嶼國家一直沒什麼喜事,他們終日小心翼翼,委曲求全;而現在,他們終于以一場大勝揚眉吐氣了。

    幾乎每個日本城市的街道邊,都懸挂着各式各樣的标語和橫幅,每天早晨或傍晚,很多人都自發地聚集在一起,舉行一場遊行慶賀一下,他們當中,有的吹着喇叭,有的吹着号角,更多的人則是在呼着亂七八糟的口号。

    有時,他們也排列着各種各樣的方陣——馬車方陣上,有身着節日裝束的神父、欣喜若狂的孩子、市議會的議員;花車上,有人用竹竿挑着紙糊的或柳條編成的人頭,那代表被斬首的中國人。

    繁鬧的狂歡中,也有很多事故産生:酗酒打架時有發生,一些浪人更是趁火打劫,偷竊錢财,甚至調戲良家婦女……總而言之,在那段時間裡,整個日本都在進行着一場狂歡,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在這樣的狂歡中上演了。

     馬關,這個無足輕重的小地方,更是狂歡的焦點。

    此時,馬關已成為清國和日本,甚至包括西方列強關注的中心。

    當馬關成為日本和清國談判地點的消息傳出之後,有很多日本人從四面八方專程趕到這裡,他們當中有記者,有貴族,而更多的,則是各界平民。

    他們和當地人一起,每天守候在清國使團來來往往的路上,舉着國旗,呼着口号。

    然後,他們就從報章上尋覓一切有關談判的消息。

    他們關心着談判的進展,關心着自己國家的命運,也關心着那個從清國來馬關的首席談判大臣的一言一行。

     在馬關,李鴻章經曆了人生當中最恥辱的時光。

    當李鴻章在半個多月後帶着賠償、割地、槍傷以及恥辱離開這塊土地時,他曾發誓決不踏入這塊土地,并陷入了長久的孤獨和憤懑之中。

    對于個人所發的誓言,李鴻章做到了——一年之後,當李鴻章環遊歐洲列國再次途經日本換船時,李鴻章死活也不肯上岸,隻是在兩船之間搭一個木闆,然後在别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了過去。

    李鴻章隻能以這樣的方式表達着他的憤懑。

    這樣的誓言,看起來堅固無比,但實際上,卻是那樣的單薄脆弱,這樣的做法,與其說是沉毅、堅韌和頑強,倒不如說是一種對刻骨銘心恥辱的無奈和逃避。

     馬關議和之地春帆樓,本是日本醫生藤野玄洋于1862年開辦的診所。

    春帆樓地處高地,風景秀麗,附近有一處溫泉可供休養。

    藤野玄洋醫生死後,其女美智子不通醫術,但獨具慧眼,在這裡開辦了一家河豚料理店。

    春帆樓的名字,還是伊藤博文取的。

    年輕時,伊藤博文就經常在馬關一帶活動,經常光顧美智子的河豚料理店。

    擔任内務大臣後,伊藤也經常來這裡,有一天,食至興起的伊藤博文從樓上遠眺關門海峽,見到不遠處的大海碧波蕩漾,陽光下片片漁帆閃亮,伊藤博文聯想到自己别号春畝,不由興緻大發,喊來老闆,将店名改為“春帆樓”。

    伊藤博文選定“春帆樓”作為中日談判地點,顯然,他就是想在這個詩情畫意的地方,輕松地吃下清國這條鮮美的“河豚”。

     春帆樓 1895年3月20日午後2時半,李鴻章一行登上春帆樓。

    春帆樓上,放着一長方形會議桌,旁邊,擺放着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