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疼痛而扭曲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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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在一眼之間讓我們湮滅。

     佰草,我們都要堅定,順應自己内心做事,做那些不會後悔的,可以讓自己随時離開都不會遺憾的事。

    人生是苦,卻不妨礙我們對幸福的追求。

    希望不滅,且一路都是風景。

    不能做所有想做的,卻能享受在做的每一件。

    同時全力把想做的變為現實。

    我們沒有機會後悔,人生不可以重新來過。

    每一天都要記住,做自己,做真實的自己。

    即使一時的妥協與無奈,也該殊途同歸。

     佰草,我知道你一直很忙,一直很累。

    看你這樣單薄憔悴,我多麼不忍。

    佰草,你該找一個人好好照顧你。

    佰草,如果讓家程在你身邊,好嗎?佰草,你愛着他,對嗎?現在,我決定,把他給你。

    不要問我為什麼。

    佰草,其實我們誰在他身邊都一樣。

    佰草,我性格裡有太多不安定,而你卻不一樣。

    你會比我更适合他,真的。

     佰草心裡嗆滿傷感,幾乎哽咽。

    初染緊緊抱着她,佰草,我說的是真的。

     後來的某一日晚,依舊是兩個女子,一起睡在青綿鎮老屋子的木頭床上,彼此說着細碎的話。

    暮春的植物清香緩然浸過來。

    月色很好。

    院子裡的栀子花影投在窗簾上,宛如瓷器上描着的青花,有些瘦,溫潤幽微。

    夜氣氤氲。

    初染向佰草回憶有關那個男子的點滴細節,仿佛在交付曾經的所有心事。

    她的青春,她的愛戀,她的寄托,她的過往。

    她聲音漸漸低下去,已成為一個人的呢喃。

    那個世界,僅僅屬于她和他,無論怎樣,都無法交割清楚。

    兩個有着相似内心的女子,彼此看見彼此的心事,彼此感知彼此的疼痛。

     次日清晨,初染即悄然離開。

    此後,她們再沒有相見。

     再後來,家程母親舊病複發,再無挽救的可能。

    佰草極盡所能照顧她,陪侍在側。

    彼時家程已創下自己事業。

    佰草亦獲得留校任教的資格。

    家程母親彌留之際,将佰草的手放到家程手中,溘然長逝。

    這一刻,佰草失聲痛哭。

     母親說,家程,你一直是個聰明的孩子。

    這麼多年,佰草一直默默在你身邊,她是個值得你一生去愛的孩子。

    有她在,我就放心了。

    她才是你生命裡的人。

    你娶了她,就可更安心地做你要做的一切。

     佰草終于等到了這一刻。

    她終于把這份多年的苦戀修成正果。

    她終于可以看到他對她的笑,終于可以穿上嫁衣,終于可以接過他的花束,終于可以與他交換婚戒,終于可以在他的懷抱,終于可以和他天長地久細水長流,終于可以夜半時分靜靜看他輪廓俊朗的臉頰,終于可以和他過煙火尋常柴米油鹽的生活。

    終于,終于可以。

     而自己也會為自己設置許多禁忌。

    說話一定要溫柔,不能生氣。

    一定要先于他起床,梳洗完畢就準備早餐。

    一定記得吃飯時細嚼慢咽,動作文雅優美。

    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現給他看,不讓他看見她的瑕疵與斑點。

     他對她無微不至的好,也許是因為母親的臨終托付,也許是初染的有心叮囑,她都不在乎。

    她隻在乎他,她可以微笑着跟朋友談起他,哎呀……他啊,脾氣很好的,也很忙。

    但很顧家。

    頂喜歡喝我煲的湯……孩子?等等吧,我們說好要一個女兒,還要一個兒子。

    兒子跟他姓,女兒跟我姓…… 從什麼時候起,自己也變得這樣瑣碎俗氣?一臉小婦人的滿足與安心。

    其實不過是她自己的假想與幻覺。

    和他在一起,她隻是感覺他的客氣,那種疏離的客氣,不瘟不火,不急不徐。

    她不再奢望更多。

    她現在所擁有的,已經足夠。

     她相信,有一日,那個叫林初染的女子,終究會淡出他的生活他的記憶。

    隻有她,才會是他心頭的那點朱砂痣。

    她完全有耐心熬過去,熬到那一天。

     而那些溫柔熟念的感覺,卻都是虛空與幻象。

    細細想來,終是心字成灰,永夜恹恹歡意少,春似人易老。

     于是用很多時間來讀書,以保持清醒的頭腦。

    雨天,窗外樹叢裡水霧迷茫。

    空氣濕潤,懸鈴木的葉子雨水中青黃交錯地就掉下來,行人的衣服或者表情似乎也有這種倉皇的調子,雨傘大衣,步履匆忙。

     杯盞裡是菊花茶。

    側頭看家操場上的情侶合打一把傘,在雨中漫步。

    自己也有過這樣的時光嗎?不覺怅然。

    看吳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