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辛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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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清明的人,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麼,知道内心的追求,尊重内心的聲音,永遠保持清醒的頭腦。

    如此,無論結果怎樣,總不會有遺憾。

     陳家可以明顯感覺到宋家的冷淡。

    人情冷暖,無甚可怪。

    隻是想到昔日友好無間,不免傷感落寞。

    陳家父母更擔心女兒會受到一些影響,畢竟這個社會太過現實。

    陳母想過要搬家,換一個環境。

    而考慮再三還是作罷。

    一是搬家實在麻煩。

    如今房價暴漲,新買房子實在沒有必要。

    再就是搬家更顯得不自然。

    當作一切如常,過去也就過去了。

     媽媽說,佰草,從此你要節約,并且更加努力用功。

    爸爸媽媽已不想奔走勞碌,你是我們最後的也是最大的希望。

    你要争氣,并且堅強。

     佰草點頭微笑,上前擁抱父母。

    而内心的哀傷與失落依舊如潮水湧動。

    一個人躺在房間裡,眼淚靜靜流出,浸濕鬓邊的頭發。

    窗外是迅疾激烈的大雨,初夏的急雨突如其來。

    雨珠狠狠打在玻璃上,砸碎,四濺。

    她清醒過來,下床去泡濃茶,翻開課本學習。

    這是她必須要做的。

    她必須出類拔萃,隻有這樣,才會讓父母覺得安慰,并且心有所依。

    現實殘酷,她必須學會冷靜。

    變故與磨折往往會使少年在一夜間成長。

     有人敲門。

     門口,站着渾身濕透的初染。

    她小腿沾滿泥漿,褲腿打濕,衣裳緊緊貼着身子,額發披零,漆亮烏黑的大眼睛直直望着錯愕的佰草。

    快讓我進來,我冷。

    她鑽進屋子,甜甜一笑,我找了好久,終于問到你家在這裡。

     你……怎麼會來?這麼晚,并且下着雨。

    要來也不告訴我一聲。

     我隻是想來陪陪你,想給你一個驚喜。

    她上前擁抱佰草,濕漉漉的臉蛋貼緊佰草,我想你了,于是過來。

    但突然下起雨,并且乘錯了車。

    但我還是找到了。

     佰草幫她找來幹淨衣裳和毛巾,幫她調好水溫。

    那一晚,兩個女孩同枕而眠。

    她們說了很多話,雨聲愈繁,初染拉住佰草的手,放在胸口,無限安穩。

     佰草,這些日子你更加瘦了。

    我不許你憔悴。

    真該有個人來好好疼你,給你一個肩膀依靠。

    佰草,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一定要好好的。

     不,你還有他。

    不過你卻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你也喜歡他,對嗎。

    我知道,因為他的确是個優秀而善良的人。

    你看他外表極冷,而内心極熱。

    他也是寂寞孤獨,且承受着巨大的壓力,這使他像岩石那樣堅硬決然。

    你有事可以去找他,他一定會幫你。

    因為他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

    我們三個人,是在一起的。

     心事與秘密被驟然揭開,卻無甚尴尬或不妥。

    佰草沒有否認,隻是默默拉緊被子,沉吟無語。

     佰草,他是個堅強的人。

    他受過許多苦難。

    他曾經有一個小他三歲的妹妹,很聽話,非常好看。

    叫沈家玫,玫瑰花的玫。

    我隻在照片上看過她。

    梳着齊齊的劉海,有兩個淺淺圓圓的酒窩。

    家玫身體不好,有先天不足之症。

    他們家為了家玫的病花去許多積蓄。

    但家玫的病還是一天比一天重——是心髒病,好像說有一個心室造血功能出了問題。

     那一年春天,沈家的大人都不在。

    原本好端端在那裡看動畫片的家玫突然臉色慘白,喊,哥哥,哥哥,我頭暈……但他正在樓下玩。

    等他上樓喝水時,妹妹已經躺在那裡,雙唇烏紫。

    但小姑娘還是微笑着說,哥哥,回來了呀! 家程立刻打急救電話。

    等了片刻不見車來,就抱起妹妹往樓下沖。

    他一面奔跑一面大喊家玫的名字。

    他攔住出租車就直奔醫院。

     但家玫卻說她累了,想睡了。

    然後,嘴角吐出粉紅的碎沫。

    漸漸翻出眼白。

    很快,不過幾分鐘時間,她就在她最依賴的哥哥懷裡,慢慢冷下去。

    家程用力搓着妹妹的手,想讓妹妹的手暖起來,但妹妹已經沒有任何反應。

     家程就在那一瞬成為一個沉默的孩子。

    他始終抱着妹妹不肯放。

    你知道我們這裡的風俗,早夭的孩子當天一定要下葬,而且要用土葬,否則靈魂飛不去天堂……沈家爸爸媽媽哭斷了肝腸,如何也不忍心把那宛如熟睡的孩子埋在惠雲山冰冷的泥土裡。

    你知道,惠雲山惠蘭山山腳有一些小小的墳墓,就安葬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