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如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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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傻得可愛。

    過了一會兒她清醒過來,馬上撅起嘴唇把雷鳥的手掌撩開,“你壞,你真壞。

    ”然後她轉過臉問我:“你說那是預兆嗎?那是什麼預兆?” “什麼叫預兆?我不懂。

    “我說,“我沒有看見過死螢火蟲,死人倒見了不少。

    ” “惡心。

    ”女孩不再理我。

    我不知道她說誰惡心,是我還是死人惡心?我覺得她才惡心,拿螢火蟲當第八個五年計劃來讨論。

     後來雷鳥提醒我去樓下取信和報紙。

    這是早已暗示過的,他說必須給他們留下一段自由活動時間。

    十分鐘左右就行。

    但是那天我取信時碰到一件倒黴事。

    我發現我的信箱遭到了一次火災,不知是誰朝裡面扔了火種,把信和報紙都燒成了焦葉。

    “誰燒我的信了?”我敲着鐵皮信箱喊。

    沒人理睬,太陽大樓裡空寂無人。

    我發現其他的信箱好端端的,就認識到事情的蹊跷性。

    誰這麼恨我要燒我的信箱?我一時找不到答案,隻能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火柴,我把火柴擦着了,小心翼翼地丢進每一個信箱。

    要燒就一起燒吧,這樣合情合理一些。

    然後我往樓上走,我突然懷疑那是雷鳥幹的。

    你知道他會幹出各種驚世駭俗的事情引起女孩們的注意。

    我殺回我的房間推卧室的門,推不開。

    我聽見裡面發生了一場轉折,女孩正嘤嘤地哭,夾雜着玻璃粉碎的聲音,好像我的酒杯又讓雷鳥砸碎了。

    我剛要打門門卻開了,女孩雙手掩面沖出來往門外跑,貝殼項鍊被扯斷了,貝殼兒一個一個往下掉。

    “怎麼啦?”我說。

    “惡心!”女孩邊喊邊哭奪門而出。

    我走進去看見雷鳥臉色蒼白地坐在氣墊床上,抓着他的褲頭悲痛欲絕的樣子。

    這樣一來我倒忘了自己的痛苦,我撫着雷鳥的肩膀說:“到底怎麼啦?” 雷鳥繼續砸我的玻璃杯,猛然大吼一聲。

     “碎了,都碎了吧!” “别砸了,”我說,“要砸砸你自己的手表。

    ” “她竟然不是處女。

    ”雷鳥抱住頭。

     “沒有點地梅開放?” “我沒有準備,我以為她天生是屬于我的。

    ” “聽說這年頭處女比黃金還少。

    ” “你滾,你根本不懂我的痛苦。

    ”雷鳥推我走。

    我看了眼那隻紅籃雙色的氣墊床,它正咝咝地往外漏氣,痛苦的詩人雷鳥坐着屁股一點一點地下陷。

    我忍不住又想笑,又想明白他們的是非。

     “那女孩叫什麼名字。

    ” “沒名字,就叫悲傷少女。

    ”雷鳥搖搖頭,“不,不是,她叫淫蕩少女。

    ” “你認識她多久了?” “三天。

    ” “在哪裡認識的?” “江濱公園詩人角。

    ” “這就行了,明天再去詩人角領一個回來,最好物色一個十五歲的女學生。

    ” “胡說八道。

    ”雷鳥絕望地看着我說,“人類的胡說八道使我們背離了真理。

    ” 事情到這裡還沒有交待完。

    幾天後我去工人俱樂部遊泳時,碰到了悲傷少女。

    遊泳池也是悲傷少女縱橫馳騁的世界。

    我注意到她的新同伴,一個墨鏡青年,他有着發達的肌肉和橄榄色皮膚,很有點男子漢的樣子,至少比雷鳥強多了。

    他們似乎在比賽自由泳,像兩條戀愛中的魚類互相追逐。

    悲傷少女看見我就驚叫起來,她朝我遊來,抓着水泥欄杆,兩隻腳仍然拍打着水。

    她晃着身體對我說,雷鳥為我發瘋了,我怕他幹出什麼蠢事,你勸勸他吧。

    我說關我什麼事,我才不管别人瘋不瘋,我不瘋就算幸運了。

    她說你這人真冷漠。

    我說你如果要我勸他可以,不過你要告訴我一件事。

    什麼事?你告訴我誰是你的第一個男人。

    她驚叫起來,惡心,你們男人真惡心。

    然後她皺了皺可愛的小蒜鼻嘩啦一聲遊走了。

    遊到池子中心,她回過頭沖我喊:“去你媽的破詩人,我再也不想見他了!” 在遊泳池裡,我得出一個結論,悲傷少女一點也不悲傷,就像豬肉罐頭實際是豬油罐頭一樣,這是光明正大的騙局。

    但是我想雷鳥迷上那個女孩自有道理,她确實讓你着迷(後來我看見她爬上五米跳台跳了一個飛燕展翅),再說做男人就應該為女人發一次瘋,至少一次。

    我對此沒有異議,但我準備過幾年再發這種瘋,因為一九八七年我心态失常,看見每一個人都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