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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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盯準了自己的靶子又開練,卻一個10環都打不到了。

     “鐵血隊”和“硬骨頭隊”的争戰進入了白熱化,那面破舊的流動紅旗不斷地在柳小山與鄧久光的床頭前交換位置。

     即将結束訓練的烏雲在遠處看着兩個隊熱火朝天的比試,有些羨慕。

     “是不是不舍得走?”崔婕看出她的向往。

     “我每次來,都覺得是這裡的客人,不像他們……”烏雲惆怅地說。

     原來,烏雲在看到鄧久光一槍點着火柴後,回去就找了他和柳小山的檔案的看,這才知道鄧久光年輕時曾經是蛙人偵察大隊的槍神,與柳小山一起參加過馬爾斯國際偵察兵比賽,以與冠軍微弱的差距奪得第二名,創造了我國在國際賽事上離奪冠最近的記錄。

    打那以後烏雲就下了決心,一定要成為第二個鄧久光。

     “你也想和他們一起練嗎?”崔婕問。

     烏雲輕輕點頭。

     山野中,柳小山帶着張沖與蔣小魚練越野,張沖越跑越勇,蔣小魚被遠遠落在後面。

    柳小山跟在蔣小魚屁股後不斷催促着,蔣小魚皺着眉頭:“師傅,借點衛生紙。

    ” “啊?” “昨晚蛤蜊湯喝多了,這會兒肚子疼得厲害……我去方便下,保證一會兒就趕上你們。

    ” 柳小山從口袋裡掏出衛生紙遞給蔣小魚,厭惡地瞪了他一眼。

     蔣小魚找了一叢草棵子蹲下,看柳小山跑遠之後,三兩步蹿出來,在樹林晃蕩起來。

    看到一個果樹上結滿了果實,蔣小魚爬了上去,摘了滿滿兩口袋後,才拿出一隻放在嘴邊啃了一口。

     這麼酸!蔣小魚沒想到果實還不熟,趕忙又把口袋裡的果子倒了出去。

    就在他無聊的拿出望遠鏡四處張望時,一個從來沒有注意到的燈塔出現在了視線裡。

     蔣小魚爬到了這座廢棄的燈塔上,這裡視野很開闊,可以看到海訓場的全貌。

     蔣小魚惬意地吹了會兒風,又從口袋裡摸出那面小鏡子來,刹那間,憂傷布滿了他的面容。

     夕陽西下的海邊,金色的波浪粼粼閃動,魯炎和崔婕一邊散步一邊聊天。

    從魯炎的狀态和氣色上,崔婕推斷出他近來應該休息得很好。

    魯炎笑着說,蔣小魚說過,如果一個人的病沒什麼可以治,那就幹脆給自己打麻藥。

    訓練就是他的麻藥,訓練累了,自然就睡着了。

     崔婕停下腳步:“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你成績那麼好,為什麼要來當兵,而不是去參加奧運會呢?” 魯炎收起了笑容:“有些話我一直想說,今天就告訴你吧。

    ” 原來,魯炎的父親生前就是一名海軍,在當兵前,也是一名遊泳健将。

    魯炎一直不知道父親為何要放棄領獎台上的榮耀而選擇參軍,父親隻是說,隻有當上海軍,才知道為什麼要做那個選擇。

    但奇怪的是,父親一直到離世,都不允許兒子走自己的路,因此這也就成了魯炎心中永遠的謎團。

     “所以說,我來參軍,失戀隻是其中一個原因,我想解開父親留下的謎團。

    ” “謝謝你對我的信任。

    ”崔婕輕聲說,“如果找到了,你就會離開,繼續你的理想嗎?” 魯炎堅定地點點頭。

     在柳小山的指導下,張沖沒有章法的拳腳也規範多了,在他跟魯炎的比試中,魯炎漸漸落了下風。

     看到在獸營就一直跟自己較勁兒的對手眼看就要敗下陣去,張沖抑制不住的興奮。

    擡眼卻看到崔婕領着烏雲朝訓練場地走來,心中一慌,被魯炎瞅了破綻,一記鞭腿抽到了他臉上,刹那間,張沖跟小牛犢一樣的身體應聲倒下。

     崔婕過來跟大家打了招呼,并告訴兩位老兵,烏雲在海訓場受訓的事情已經批下來了。

     “好啊,我們鐵血隊從此也有兩名隊員了。

    ”鄧久光樂呵呵地說。

     張沖聞聽這話,臉色一變。

    他看了看正往搏擊台上走的烏雲,一聲不吭地扭身回了宿舍。

     烏雲在兩位老兵的指導下練習射擊。

    今天練習的是卧射,可是連開了好幾槍,成績都很不理想,烏雲頹廢地将頭埋在地上,一言不發。

     兩個老兵互相使了個顔色,柳小山說:“不然給她喝兩口?” “好吧。

    ”鄧久光想了想,回去拿了個水壺回來遞給烏雲。

     “喝兩口吧。

    ” 烏雲擰開蓋子聞聞,皺眉道:“這是什麼?” “這可是烈酒啊,朋友專程從巴西帶回來的,要不是因為你,我絕對不會拿出來!” 烏雲将信将疑,但還是拿起來灌了幾口。

     再拿起槍的時候,烏雲的準星不飄了,她揚手打出去一梭子子彈,顆顆都像長了眼睛一樣直奔靶心。

    鄧久光和柳小山看着滿環的靶子,舒心地笑了。

     烏雲打了個酣暢淋漓,宿舍裡的張沖可就沒這麼暢快了,一連幾天,他都在宿舍裡憋着,大門都不出。

     柳小山來問他,他隻說病了。

    柳小山吩咐他好生養着,飯由蔣小魚給他打上來,說罷走了。

     蔣小魚一把拽起張沖:“裝吧,你這病就是為了樓下那女兵。

    ” 張沖一臉尴尬,扭過頭不理他。

     “不承認?”蔣小魚不依不饒。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一看那女的,話也說不出來,動也動不了……她在那兒,我沒法練!”張沖索性甩開了說。

     蔣小魚聽罷一臉不屑:“你說你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怎麼在這事兒上這麼沒出息。

    這麼着吧,你要是真喜歡她,我叫她來,你們當面把事情解決了!” “啥喜歡不喜歡?滾蛋!”張沖臉上又挂不住了。

     蔣小魚也火了:“秃子,你别有火就朝我撒,你真讓我瞧不起,連個姑娘你都怕……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趴在窗戶上偷看她訓練。

    ” 張沖被蔣小魚給說惱了,翻身按着蔣小魚就要打。

    蔣小魚拼命掙脫,最後問了一句:“秃子,你到底下不下樓?” “不下!”張沖幹脆地回答。

     蔣小魚跑下宿舍樓,一直跑到烏雲練遊泳的海邊。

    他蹲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烏雲遊泳,就叫她說:“烏雲,累不?” 烏雲沒理他,繼續遊。

    蔣小魚不以為意,又說:“你不累我都替你累,你這是遊1000米用20000米的勁兒。

    ” 烏雲一聽,忙問:“那我怎麼辦?” “那還用說,找個好教練教你啊。

    ” 烏雲聽罷,懷疑地看了蔣小魚一眼,撇了下嘴角。

     蔣小魚忙說:“可不是我啊,是你的大師兄魯炎。

    人家,遊泳冠軍啊,沒學會走路就先會遊泳了。

    據說小時候跟爸媽去公園劃船,不小心掉水裡了,爸媽那個急啊,趕忙找人去救,剛到岸邊,發現他比船還要快,已經上岸了……” 烏雲聽得一愣一愣,就是不知道魯炎願不願意教自己。

     蔣小魚又教她如何主動如何熱情地去拜師,烏雲聽話地點點頭,上岸就奔魯炎去了。

     魯炎正在海堤巡護,聽見烏雲叫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你能教我遊泳嗎?”烏雲開門見山地問。

     “我今天得檢查海堤的繩索,改天吧。

    ”魯炎冷淡地說。

     “那你哪天有空?” “不知道,看老鄧安排吧。

    ”魯炎隻低頭檢查纜繩,看都不看烏雲一眼。

     旁邊的蔣小魚看不下去了,走過來幫烏雲說話。

     “關你什麼事兒?!”魯炎不甩他。

     蔣小魚拉起烏雲:“走,我教你,有什麼了不起。

    ” 蔣小魚和烏雲一起來到海邊,上來就先給她示範自由泳。

    其實就蔣小魚那兩下子,與其說自由泳,不如說就是落水狗瞎折騰。

    魯炎在堤上看着,不由得冷笑起來。

     烏雲疑惑地看着蔣小魚,又想想指導員教遊泳時說的話,怎麼看他的遊泳姿勢怎麼可疑。

     “菲爾普斯知道吧?奧運會一人拿8塊金牌,牛不牛?我這自由泳就跟他學的……”蔣小魚邊遊邊吹牛。

    魯炎實在聽不下去,走過來。

     “蔣小魚你要再敢侮辱自由泳,信不信我打得你滿地找牙!”魯炎說罷脫下衣服跳入水中,親身示範什麼才是真正的自由泳。

     蔣小魚爬上岸,抹一下臉上的水花,得意地笑起來。

    遠遠的宿舍窗前,趴在窗台偷看烏雲的張沖發現自己最不待見的魯炎,竟然手把手地在教烏雲遊泳,氣得滿屋亂竄! 4 烏雲一個人在射擊場上練打靶,旁邊放着鄧久光給她的那壺酒,打幾槍,掏出來喝兩口。

    很快,酒就被喝光了。

     沒有酒的烏雲開始顯得有些焦躁,準星一直在眼前晃蕩,手也不争氣地哆嗦起來……她索性爬起來,溜到了鄧久光的宿舍。

     确認四下無人後,烏雲四處翻找。

    果然,在抽屜的角落,她發現了一個深色的瓶子。

    擰開聞聞,确認是之前鄧久光給自己的烈酒,迅速先灌了幾口,又把剩下地倒進了随身帶的水壺中。

    放下瓶子時,她才看到了瓶身上的标簽——速效止咳露,烏雲霎時傻眼了。

     門一響,鄧久光和柳小山一前一後地進來了。

     “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嗓子特清亮?”鄧久光笑着問。

     烏雲咬着嘴唇不說話。

     原來柳小山和鄧久光經過研究,發現烏雲對酒的依賴隻是一種心理上的依賴,換句話說,這種依賴可以轉換到其他任何一種物質上,比如水,也比如止咳糖漿。

     “說到底,這種依賴其實就是一種不自信的表現。

    烏雲,你要記住,狙擊手永遠是戰場上的獨行俠,你唯一依靠的隻有自己!”鄧久光緩緩說道,“如果兩個狙擊手狹路相逢,勝利者,絕對不是那個槍法好的,而一定是那個意志最強大的,你明白嗎?” 良久,烏雲點點頭,鄧久光的話盡管她隻明白了一半,但是她知道,剩下這一半就夠她畢生琢磨與學習的了。

     “你要是真喜歡那止咳露,我告訴你,醫藥室裡有的是,3塊6一瓶……”柳小山笑嘻嘻地丢下一句話,和鄧久光兩人離開了。

     烏雲回到了訓練場,雙目緊閉,腦子裡一遍遍地重複着鄧久光的話,讓内心的躁動一點點釋放、平息。

     許久,她睜開眼睛,穩穩舉起槍,瞄準,射擊……子彈呼嘯着朝靶心飛去。

     烏雲的射擊訓練日趨穩定,遊泳的技術在魯炎的指導下也大有進步。

    許是魯炎感覺孺子可教,教得也比以前耐心得多了,兩個人連吃飯的時候也随時都在讨論練習的訣竅。

     這一切,都落在了悄悄觀察着烏雲的張沖眼裡,蔣小魚還趁機火上添油:“哥們兒,我可真是為你擔心,這烏雲和魯炎一個教一個學,遊泳可是赤身相見,難免日久生情啊……你真要這麼眼睜睜瞅着?” 張沖被逼急了,舉起拳頭就要揍蔣小魚,蔣小魚抱頭鼠竄。

     遠處的烏雲隐約聽到兩人提到自己的名字,又看到兩個人莫名其妙的舉動,很是不解。

    于是找了機會,等蔣小魚一個人在外面溜達的時候,閃身出來攔住了他。

     “蔣小魚,你和樓上那個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家夥在算計我什麼?!” “算計你什麼?”蔣小魚躲到一邊。

     “你不說是吧?小心我把你綁到靶場當靶子。

    ” 烏雲上前揪住蔣小魚,蔣小魚忙求饒:“好好,我說。

    我們沒有算計你,張沖他怕你,躲着你還來不及呢。

    ” “怕我?”烏雲沒想到,“為什麼怕我,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