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箱中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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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結果。

     午夜已過。

    你們一小幫子頑固的宴會動物已經吞下肉凍、幹酪、紅酒、咖啡,還有腌酸瓜和牛舌沒上呢。

    你們總要混到最後一刻。

    明娜•阿爾梅達•岡薩加回歸雌性位面,像被夜色變大的捕鳥蛛,心不在焉撩撥一座豎琴。

    時間離場。

    你知道故事即将趕到。

     H,夜的主人,擡眼望向豎琴對面那幅畫——那幅驚世駭俗怪畫,你剛踏進紅廳就注意到了。

    身為紅廳常客你可以對天發誓,今晚之前那畫絕不存在。

    “嘿,”夜的主人不知對誰說,“看見那隻小東西了嗎?” 如果他指的是畫面中心那團肉瘤——你視線落上去,一陣惡心升起——被粉色襁褓包裹,小腦袋半露:不像是人腦袋,倒像是翻車蛇的。

    “我從一個巴斯人手裡搞的。

    ” 你忍不住對肉瘤多看幾眼,就像你總忍不住對自己的臭襪子多嗅幾下,而巨蛙趴在缸底盯着你,嘴角上翹就像正在……微笑?見鬼了你對自己說,“我花了好些時間調查,”主人對你說,仆人送來新酒,“我的私人搜查隊至今還在珠江下遊尋找種群的更多線索,沒有任何發現,但我的人會繼續,他們是可靠的本地人,身手靈得像猴子。

    那麼,我是如何找到這一隻的呢?”主人離開沙發走向餐櫃,一杯熱騰騰姜茶在那兒候着。

     ——某年喬治三世大壽,某公爵(我可不會透露他的真名實姓)委托公司會計(某位姓柯林斯的,但絕不是你我都認識的那幾位柯林斯)采集一名紮腳女人做壽禮。

    柯林斯先生果然在這兒,澳門,覓得合适樣本。

    事實上,由于求功心切,柯林斯先生自作主張将壽禮數量翻倍。

    他采集了兩個紮腳女人:一對李生姊妹,年方十五。

    柯林斯先生結清尾款(前後付過三筆錢。

    第一筆給中介,第二、三筆給姊妹的親爹),安排壽禮搭順風船(一艘由智勇之士統領的三桅大商船,我隻能這麼說)去樸茨茅斯。

    我們的智勇之士在航海日志裡記過關于李生姊妹的一筆,也是世間僅存的一筆:“低頭,伸頸,碎步走,活像一對剪羽灰雁。

    ” 沒人知道她倆在船上經曆了什麼。

    一百六十七天之後她倆滑入岩石般的濃霧中心。

    她倆一痛一拐鑽進馬車廂,廂門關攏,手,起鞭落,馬車拐上濕得發亮的石砌大街。

    她倆在遮得嚴嚴實實的車廂裡對面而坐,就像一個人和一面鏡子對面而坐。

    馬車駛入濃霧大宅。

    四十三個日夜在濃霧中融化。

    馬車又來了。

    還是同一個車夫同一架車。

    車夫穿戴鬥篷,但她倆認出了他的嗓音。

    廂門打開,廂門關攏,手起鞭落。

    馬蹄聲嗒啦嗒啦滾着,馬車奔向碼頭,霧的裙籠被撕得破破爛爛。

     她倆登上又一艘三桅大商船,船被貨和男人壓得死死的,船首像(一頭前蹄騰起的獨角獸)的獨角刺破了濃霧的膜,西北風吹鼓了帆——她倆就那樣被退了回去。

    無人查收的包裹原路退回。

    兔年兔月她倆回到澳n,落在割狗環一戶漁民家中。

    又不知過了多久,她倆的肚皮同時隆起:一個包着胚胎,一個包着棉胎——棉胎要為胚胎分擔污名。

     龍年馬月姊妹中的一個分娩了,另一個為她接生。

    事情順利、秘密地完成,沒人知道誰是産婦誰是産婆。

    誕下之物過于駭人,立刻蓋過生父母謎團成為劄狗環一帶風頭無兩的談資。

    盛傳,怪胎(當地人是這麼叫的)外包一層透明膠質,略似魚,有大眼、長尾。

    同時帶出巨量泡沫,将産婦、産婆、産床(一張草席)完全吞沒。

    漁民不敢回家,暫住鄰家喝開蒸、罵祖宗。

    半個月後膠質破開,怪胎咕嘟一聲滑入事先備好的大魚盆。

    再過半月那東西長出一截後腿,躍出魚盆在小茅寮裡亂跳,甩得滿屋腥濕。

     “且慢,"你不知所措地笑了,“這明顯不合常理- 愛德華,你的新同事,坐你旁邊,已經喝得迷迷瞪瞪、酬牙咧嘴:“見鬼吧常理!此地是澳門!你到底聽不聽?” 夜的主人眨眨眼。

    夜的女士撥弦。

    夜輕柔搖蕩,搖得軟熟,至深的香氣都散出來。

    風橫穿紅廳,從法式大窗門和露台跑掉。

    巨蛙微笑——姊妹倆都聲稱對怪胎的降生負責,管它叫"我們的小蝌蚪”。

    她倆的深情未能博得同情,反令污名倍增。

    雙份的污名和蝌蚪的鳏葉在制狗環多風的堤岸飄搖,蝌蚪後腿日漸強健—— 個葡萄牙畫師請求為這三口之家畫像,無償的。

    她們被請進天井花園。

    滿牆葡萄牙花磚正在回憶天使與海怪的蔚藍之戰。

    一畫就是一年。

    成品就在諸位眼前,啜,這對鏡像婦人,和她們平等占有的襁褓蝌蚪。

    畫師玩了鏡子把戲,老一套啦。

    我仍要提請各位注意這種,隻能在東方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