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天大的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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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從哪裡鑽出來,三扭兩扭地鑽進廚房,拿一根筷子插着香噴噴的藕盒吹着氣,看也不看我,嘴裡嗯嗯地應着母親叫她吹吹涼給弟弟一塊的話。

     過去的時光,藏到哪裡了呢? 我們曾經幸福的家,說沒就沒了。

     開學的第二天,戴維給我一隻包裹,說是父親送來的。

    我連碰都沒碰,說,不要。

    我看戴維的嘴動了一下,說,扔了吧。

     十六歲的我無知而孱弱,是母親,讓我擁有了堅定地對這個世界說不的力量。

    站在母親一邊的,我都熱愛,反之,都是我的敵人。

     母親,是我立于這薄情人間的最高标準和最堅實的力量。

     可是,母親,你去了哪兒呢? 我伸出食指,想把那兩滴淚在書頁上抹掉,無奈一抹把書頁洇透,把剛剛寫下的“小于90°,是正切角”一行字弄模糊了。

     風還在刮,風還在刮,刮過我童年的風,還在刮着我的少年,還在刮着我的青年。

    我不知道十六歲算什麼年,我隻是很傷心,為母親,為我自己,為外面冷得凍掉耳朵的冬天,也為戴維的屈辱。

     但戴維看起來完全沒有感覺,他正捏着粉筆,在黑闆上一氣畫下四個角度的車刀切面,拿指關節咚咚敲着鐵闆講台,問誰主動上去寫出他畫出的各個要素。

     王一凡和吳楚上去了,戴維喊着還差兩個,伸出手點了陳浩南和王赫。

    陳浩南伸了伸舌頭,王赫則站起來又軟塌塌地矬下腰身,腦袋耷拉起來,嘟嘟囔囔地說,不會。

     不會為什麼一直不擡頭看我講? 戴維走下講台,站到王赫桌邊,我用眼角餘光,看到王赫在戴維走下講台的刹那,飛快地用課本把一冊《黑執事》蓋住,《黑執事》開本太小,誰都能一眼看出課本懸空在桌面上,我心說完了完了,要是我的話,會直接把《黑執事》拖進桌肚。

    但戴維從台上走到我們桌邊,也就十幾秒的工夫,根本來不及告訴他,我低下頭,不忍看王赫即将困窘的樣子。

     但我等了一會兒,啥動靜都沒有。

    我轉過頭,看到戴維背對着王赫站着,等馬純做完題轉身往回走時,戴維說,王一凡你替王赫做了吧,課後别忘了給他講明白。

     我看到王赫拖拉起軟塌塌的手臂,摸了幾下鼻子,腰背搖晃幾下。

     但出我意料的是,下了課王一凡真給王赫來講題了,王赫比我更加詫異,王一凡咳了一聲說,沒準兒下節課他還提問你,你要還做不出來,把我也連累了。

    王赫吭吭哧哧一陣,從桌鬥裡掏出個角折得亂七八糟的筆記本扔到桌面上。

    講吧,你要真讓我這豬腦子開了竅,我感謝你祖宗八輩兒。

     還是我感謝你祖宗八輩吧,王一凡拖了隔着過道的孫英俊的椅子坐到王赫桌邊,說,不是我讓你腦子開竅,是你自己讓你自己開竅,你漫畫畫那麼好,這麼個小圖算什麼呢? 漫畫有什麼用,白費的。

    王赫洩氣地說。

     我的天,我真是聽不下去了,吳楚轉過身說,我要像你手那麼巧,早去報美術專業考中央美院去啦。

    吳楚說着摔摔打打地把書收進桌肚,說,有些人,簡直氣死人不帶償命的。

     再不走,你愛吃的油炸糯米糕就給人搶完了。

    站在教室門口等着的陳浩南大聲喊。

     你不會先去給我打上啊,真是的。

    吳楚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淨瞎喳喳。

     唉,快去吧快去吧,你再不走人家就要哭了。

    彭浪跨過幾張椅子湊過來,朝吳楚擠了下眼,把吳楚拉在過道上,反着騎坐在吳楚的椅子上,雙手扶着椅背,對王一凡說,我也聽聽,我沒長理工腦子,怎麼都想不明白這個“基面”啊。

    不騙你們哈,我琢磨了好幾天,想不明白到底是個啥。

     那今晚的飯你就出了吧,不能白蹭課。

    王一凡說。

     為啥我出,出也是他出,我隻是蹭而已,他才是重點好不好。

    彭浪指着王赫說。

     他是戴維欽點的,我不能收費,這是政治問題。

    王一凡敲敲彭浪面前的桌角。

     奴顔婢膝,好吧好吧,快講快講,肚子咕噜咕噜的了。

    彭浪扯過課本放在馬純面前。

     西南角,教室後排那倆,範明宣和何曉玮,還趴在桌子上,不知道還在睡還是醒了不願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