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失戀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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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我接上水,提回宿舍,在窗前的桌子上扒拉出一隻杯子倒進去,呼的一下,冒起一團熱氣。

     我太渴了,隻好端着杯子到衛生間,倒掉一半熱水,摻上一半自來水,一口氣灌進嘴裡,如是三番,極為滿足。

     我想,我錯過了或者說躲過了英語測試,李梅芳老師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傷心,我可不是有意的,我學英語可不怎麼愁,雖然成績不多好。

     想到這兒,我又想起孟小小的話來,她要考大學。

     知道孟小小要考大學後,我才認真了解了下學院的高考途徑和政策。

    東技升學途徑,是春季高考班和普通升學班,前者是各個專業中有高考意願的學生自願向學院申請報名參加的,後者是入學時,一部分高分學生組建的管理學院的三個專門的升學班。

    孟小小,還有我的情況,比較适合參加春季高考。

    但參加普通夏季高考,也不是沒有可能,是先要通過學院内部的測試,據說,比較難。

     她要考了。

     那我也一定要考。

     但還沒等找戴維說要參加高考的事呢,我卻病得更厲害了。

     那是個周末,我一個人坐在宿舍裡,先是聽到一陣又一陣轟鳴,一開始我還以為冬天打雷了。

    但看看窗外光秃秃的樹枝,确定是冬天不可能打雷後,我才低頭看看捂在肚子上的一隻手——人的理性判斷遠遠遲鈍于直覺和本能啊——确定我是要鬧肚子啦。

     我頂着一腦門子考大學的問題揪着褲腰進了宿舍裡的衛生間,我們約好不在宿舍衛生間方便的,更不能大号,但這回,我好像已經沒有趕到樓層公共衛生間的工夫了。

     我蹲在我們宿舍衛生間的馬桶上,聽着腹部陣陣的聲響和屁股底下一陣又一陣嘩啦嘩啦,心想,他們回來被熏到,會摁在地上把我背上燙起的皮扒下來的——我們入校不幾天就約好了。

    出身農村的王一凡說,隻有牲口,才在自己住的房子裡又拉又尿。

     雖然我知道城市裡的文明人,大多在自己住的房子裡如廁,但環視六個人的小房間和鴿籠子大的衛生間,一個小小的窗口朝着樓道通風,試想,要五個半大小子,都用這個衛生間,兩側三十多個房間往樓道裡排濁氣,那味兒還不熏死人,樓道味兒不好,我們屋的味兒能好到哪兒去? 想到這兒我不寒而栗,拿手使勁摁着肚皮往下排空,一感覺差不多了,我就趕緊收拾好。

    沖了馬桶,幾乎是跳着打開門窗,揪下陳浩南的床單當風扇,兩手扯起甩開膀子,站在衛生間門口往裡扇風。

    扇一陣子,走進衛生間深吸一口氣檢驗下臭氣消散了沒有。

    這樣如是幾十番,感覺雖然還是不夠清新,但已經好了很多,好,繼續加油。

     我退到門口,再一次甩開已酸痛的膀臂,朝半空裡抖開床單—— 哧—— 我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拽進衛生間,迎面被痛擊後猛烈向後倒,緊接着哐的一聲——我摔倒在衛生間對面牆角裡,倚着下層的壁櫥門,捂着額頭,氣惱地看着挂在衛生間門把手上的床單,好半天才明白過來,剛才我用力太猛,床單挂在衛生間門把手上,撕出一道大口子時也把門帶過來撞了我的額頭,然後又扇到門後的牆上—— 可惡! 暴怒的烈火一下子蹿上心頭,我爬起來,擡起腳咣咣咣朝着衛生間門一陣猛踹,直到腳尖生疼,退出門口,蹲在地上,嗚嗚嗚哭起來。

     孩子,你這是怎麼啦? 聽到有人說話我擡起頭,才發現是舍管李老頭,這時候,我還不知道他姓李,就看到平常在樓下值班室探頭探腦的老頭兒,穿着黑色的羽絨服,手臂上戴着紅袖箍,後來我猜測準是他以為樓上發生了鬥毆事件,才把平時搭在值班桌一冊豎翻的挂曆上的紅布圈套袖子上增強權威了。

     他站在被弄得一團糟的床前彎腰看着我。

    看得出他已經進來一段時間了,看他臉上的表情他已經知道沒人同我打架,卻也沒看明白我到底怎麼了。

    本來,我都哭得沒勁了,但他這樣彎着腰,瞅着我的臉色,滿眼關切地一問,淚水又一次泉水般呼呼地湧出來。

     媽媽啊—— 我被自己的哭喊驚到了,繼而更加抑制不住地哭起來。

    我無助,悲傷,憤怒,絕望,滿腹的委屈,我幹脆趴在地上,把不斷流淌的淚水恣意地抹到袖子上,地磚上,順手扯起的破床單上。

     我緊閉雙眼,張開大嘴,嘶啞地呼喚着母親,想着入校來的種種,想着我和姐姐孤零零相依為命的日日夜夜,想着無數次張開手臂喊母親過來的夢醒時分,想着看不到的明日和不敢回望的來處,想着渾身的傷痛和再也不可能有母親安慰的悲苦。

     我喊啊喊,哭啊哭,直到頭暈眼花,嗓子發僵,我從地上擡起頭,發現米黃色的地磚上殷紅色麻團樣的血迹。

     我坐起來,看到有個人影子背靠在窗台上,默默看着我。

    我在想李老頭還沒走啊,我抹着淚眼,朦胧中憑着一股熟悉的氣息确定,那是戴維。

     你姐姐給你打電話了,你沒接,她說一會兒來接你。

     我進衛生間洗了把臉,聽到戴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