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窦占龍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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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嚴重一分,直至最後全身潰爛而死。

    當年風言風語傳遍京城,老皇上傳下口谕,貶他當個世襲罔替的“窮王爺”。

    當時口北乞丐甚多,時常騷擾商戶,結伴強讨,卧地詐傷,官府也管不了,長此以往,恐成大患,派他去口北,統領丐幫鎖家門,管束地方上的流民乞丐。

    皇上金口玉言,王爺不願意去也得去,帶着一肚子怨氣來到口北,當上了鎖家門的鞭杆子。

    畢竟是上馬管軍下馬管民的王爺,文韬武略有的是手段,他也是讓癞瘡拿的,憋着一肚子毒火,執掌鎖家門以來,便立下一個規矩——凡在他管轄地盤上讨飯的乞丐,有一個算一個,一律先打上三十殺威棒,打得皮開肉綻,哭爹叫娘,挺不過去的當場斃命,相當于剔除了老弱病殘,僅留下悍惡之輩。

     鎖家門占據了城外祭風台二鬼廟,窮王爺從花子堆裡挑出一夥惡丐充當打手,跟着他吃香喝辣,其餘的叫花子過得豬狗不如。

    祭風台四周有很多荒廢的磚窯,地上鋪一層爛草,幾十個叫花子擠在一間破窯裡,站不能直腰,躺不能伸腿,白天分頭出去乞讨,按時回來點卯,哪個違反幫規,輕則罰跪、打闆子、剁手指、割耳朵,重則抽筋扒皮、剜眼珠子,絕不姑息,一衆乞丐為了活命,隻得逆來順受。

    在窮王爺的統領下,鎖家門的勢力越來越大,招亡納叛來者不拒。

    傳至這位老羅羅密,同樣是一身癞瘡,脾氣比祖上還暴躁,而且陰狠歹毒、喜怒無常,橫行口北不可一世,論耍賴誰也比不了他,門下弟子成千上萬,比官府勢力還大,俨然是個土皇帝。

    八大皇商的買賣做得再大,銀子掙得再多,也惹不起老羅羅密,口北各個商号都有鎖家門的“飛來股”,什麼叫飛來股?一不投銀子,二不出人,年底下還得給他分紅付息,少給一個大子兒,輕則攪黃了你的買賣,重則讓你家破人亡,口北的八大皇商得拿他當祖宗一樣供着。

     前幾天,朱二面子到處吹噓,說他們手上有關東山的天靈地寶七杆八金剛。

    鎖家門的乞丐遍布口北,大街小巷無孔不入,成天豎起耳朵聽着風吹草動,消息傳到老羅羅密耳中,恨不能立時吞了寶棒槌,治他身上的癞瘡,有心直接搶奪,又怕損了天靈地寶,因此按兵不動,等待時機。

    窦占龍他們怎麼殺的白臉狼,怎麼放火燒的山莊,瞞得過官府,可瞞不過鎖家門的乞丐。

    老羅羅密吩咐八大皇商,在玉川樓擺酒設宴,讓那夥人帶着寶棒槌過來,借着談價的機會搶下來,他率領手下惡丐布下天羅地網,隻等搶了寶棒槌,再把那幾個關外來的球蛋趕盡殺絕,不料對方起了疑心,說什麼也不肯拿出寶棒槌,酒宴之上氣走了八大皇商。

    老羅羅密暴跳如雷,招呼群丐圍住玉川樓,一馬當先沖了上來! 窦占龍等人見惡丐來勢洶洶,又聽為首的老羅羅密大聲叫嚣,才明白鎖家門的惡丐盯上了天靈地寶,怪自己一時疏忽,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八大皇商身後還有個老羅羅密。

    此時過道上、樓梯上擠滿了乞丐,個個咬牙切齒、橫眉立目,有如酆都城中的索命鬼卒,再想走可來不及了。

    隻聽老羅羅密一聲令下:“拿下四個球貨,酒肉管夠!”群丐為了搶頭功,争先恐後往上沖,登時擠塌了半邊木闆牆。

    海大刀和老索倫出來赴宴,身邊沒帶長兵刃,情急之下一人抓起一把椅子,掄開了往沖在前邊的乞丐頭上亂砸,二樓雅間裡的椅子皆為實心硬木,上頭還鑲着銅邊,挨着誰,誰就是頭破血流,打得那些乞丐連滾帶爬,哭爹叫娘。

    小釘子身法迅捷,手持兩柄短刀,圍着桌子東鑽西繞,也一連捅傷了三四個對手。

    怎奈乞丐來得太多,在樓上擺開了“肉頭陣”,其中不乏亡命之徒,又有手持掩身棒子的老羅羅密坐鎮,哪個膽敢後退? 窦占龍見勢不妙,想扔出金碾子去打老羅羅密,但是酒樓上過于狹窄,人又太多,根本施展不開。

    四個人且戰且退,撤到窗戶底下,有心躍下去奪路而逃,可是玉川樓下也是密密麻麻的乞丐,早把道路插嚴了。

    窦占龍急中生智,招呼三個兄弟上屋頂,堡子裡宅院緊湊,屋頂牆頭連成了片,上了屋頂分頭跑,總不至于讓人一鍋端了。

    正在此時,忽聽老羅羅密一聲令下,群丐紛紛掏出五毒藥餅塞到嘴裡,嚼爛了往四個人身上吐唾沫。

    海大刀猝不及防,手臂上、臉上沾到口水,瞬間烏黑潰爛,劇痛難當,疼得他倒在地上直打滾兒。

    不等其餘三人接應,蜂擁上前的惡丐早已刀槍并舉,在海大刀身上一通亂砍亂戳,轉眼剁成了肉泥! 群丐一招得手,齊聲大喝,打狗棒猛戳樓闆,結成一道人牆,一步一步壓上前來!小釘子、老索倫奮力拼殺,前邊的乞丐剛倒下,後邊的就踩着人頂上來,桌子椅子全翻了,地上杯盤酒肴一片狼藉,殘湯剩飯灑了一地,腳底下打滑,站都站不穩。

    小釘子兩眼冒火,有心一刀捅死老羅羅密,替他大哥報仇,仗着身手靈活,躲過打下來的棍棒鐵索,埋身往前一滾,竟從人牆中鑽了過去,順勢到了老羅羅密近前。

    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蹿起來,隻見面前的老羅羅密比自己高出多半截,身形臃腫,遍體流膿,擔心捅不穿此人的一身肥膘,當下雙刀一分,挾着仇裹着恨,直取對方兩肋。

    怎知老羅羅密手持掩身棒子,别人打不了他,他打别人是一打一個準,活鬼躲不開,死鬼避不過,一棒子掄下來呼呼挂風,正打在小釘子頭上,登時口鼻噴血,摔了個四仰八叉。

    老羅羅密擡起毛茸茸臭烘烘的大腳,一下踏扁了小釘子的腦袋,紅的白的流了滿地! 老索倫已經殺成了血人,眼瞅着折了兩個兄弟,他也不想活了,使勁推了窦占龍一把:“你趕緊走,留下一條命,給兄弟們報仇!”窦占龍略一遲疑,老索倫額頭上又挨了一刀,傷口皮開肉綻、深可及骨,呼呼冒着血,眼前一片猩紅,正吃疼的光景,小腿被一個惡丐用鐵索套住,緊跟着往懷裡一帶,拽了他一個趔趄。

    老索倫趁機抓起掉在地上的一柄鋼刀,對着圍上來的乞丐拼命劈砍,勢如瘋虎。

    窦占龍一狠心蹿出窗子,在外檐上立足。

    隻聽樓底下喊殺聲震耳,鎖家門一衆乞丐手舉燈球火把、亮籽油松,揮動着利刃棍棒,将玉川樓圍得水洩不通,屋頂上也有百餘個惡丐,真可以說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扭頭再看,屋中的老索倫已經倒在血泊之中。

    老羅羅密指着窦占龍大叫:“寶棒槌在這個球貨身上,不可放走了此人!”玉川樓中的乞丐一擁而上,全伸着手來抓窦占龍,樓底下成群結隊的惡丐聽得号令,也大河決堤一般撲了上來,搭着人梯往樓上爬。

     窦占龍心中發狠:“寶棒槌在褡裢中,誰也拿不走,憑我的本事,真說要走,鎖家門的乞丐再多也攔不住,三位兄長放心,我來日必報此仇!”口中打個呼哨,隻聽呱嗒呱嗒一陣聲響,跨院牲口棚裡的黑驢掙脫缰繩,撞開成群結隊的乞丐,直沖到酒樓下。

    窦占龍咬緊牙關,縱身往下一躍,不偏不倚落到驢背上。

    他這頭識寶的黑驢,翻山越嶺如履平地,應名是驢,實則有個名号,喚作“金睛蹇”,憋寶客一旦騎上黑驢,無異于鳥上青天、魚入大海! 樓下的乞丐從四面八方圍攏上前,窦占龍兩腿一夾,催動胯下黑驢,正待沖出重圍,沒想到肉重身沉的老羅羅密也從酒樓上躍了下來。

    有如從半空中掉下一個大肉球,随着嘣的一聲巨響落在街心,震得地動山搖。

    那頭寶驢也吓了一跳,驚得直立嘶鳴,又往後倒退了幾步。

    窦占龍扯着缰繩,穩住胯下黑驢,趁老羅羅密立足未穩,擡手扔出金碾子,霎時間風雲變色,一道金光閃動,直奔老羅羅密面門! 老羅羅密一不慌二不忙,手中掩身棒子一揮,早将飛來的金碾子打落在地。

    窦占龍暗道一聲“不好”,抖開缰繩要跑。

    說時遲那時快,老羅羅密的棒子又到了。

    黑驢馱着窦占龍騰空躍起,剛蹿上去三尺高,就讓這一棒子打翻在地,也給窦占龍摔出去一溜兒跟頭。

    鎖家門群丐見老羅羅密得手,齊聲鼓噪呐喊。

    老羅羅密不容窦占龍掙紮,甩大步搶至近前,掄着掩身棒子就打。

    窦占龍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心中萬念俱灰! 值此千鈞一發之際,忽聽一聲叫罵:“傻麼糊眼的臭貨,敢打我們家舍哥兒,你也忒不是人揍的了!”一風撼折千竿竹,十萬軍聲半夜潮,壓不住他這一嗓子,話到人到,朱二面子沖将過來,擋在了窦占龍身前。

    原來他剛才離了酒樓,并沒往遠處走,一直在門口轉悠,琢磨着怎麼給自己找個台階下,忽見來了許多要飯的乞丐,他沒往心裡去,以為是來玉川樓取折籮的叫花子,但是街上的乞丐成群結隊,圍在玉川樓下越聚越多,周圍的商号忙着關門上闆,過路看花燈的男女老少也不見了蹤迹,怎麼看這些乞丐都不是來讨飯的,緊接着樓上亂成了一鍋粥。

    朱二面子暗地裡揣摩,怕是八大皇商勾結了鎖家門惡丐,前來搶奪寶棒槌?念及此處心頭一顫,恐怕窦占龍他們有什麼閃失。

    說到對罵,朱二面子以一當十,真動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