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基因的延伸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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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regicidus(弑君者)和B.decapitans(斬首者)本身已經講述了一個故事。

    這兩種螞蟻都是寄居于其他螞蟻的寄生生物。

    當然,所有的小螞蟻通常都由工蟻喂養,而不是父母,工蟻被這些“布谷鳥”所操縱愚弄。

    它們第一步是設法使目标工蟻的母親産下另一種螞蟻。

    這兩種螞蟻的寄生蟻後都可以偷襲進入另一種螞蟻的巢穴,找到宿主蟻後,爬上其背部。

    而後的故事且讓我直接引述愛德華·威爾遜(EdwardWilson)輕描淡寫卻令人毛骨悚然的語句:“(她安靜地)進行一項她獨特而擅長的工作:慢慢砍下受害者的頭部。

    ”然後,這個兇手收養了已成孤兒的工蟻們,而後者依然毫不知情地照料兇手的卵和幼蟲。

    其中一些也被培養成工蟻,并逐漸取代巢穴中原來的螞蟻。

    其他後代則成長為蟻後,離開巢穴去尋找新的空缺王位。

     但砍頭的工作量畢竟不小。

    如果剛好有替身可以被要挾,寄生生物并不願意展現自我。

    在威爾遜的《昆蟲社會》一書中,我最喜歡的角色是另一種螞蟻Monomoriumsantschii。

    這種螞蟻在進化中失去了它們的工蟻。

    寄主中的工蟻們為其寄生螞蟻做所有事情,包括最恐怖的任務——謀殺。

    在入侵的寄生蟻後的命令下,它們可以謀殺自己的母親。

    篡位者運用意念控制宿主,根本不需要動用自己的颚。

    她是怎麼做到的?這至今依然是個謎。

    也許她用了一種化學物質,可以高度控制螞蟻的神經系統。

    如果她的武器确實是化學物質,這可是科學至今所知道的最陰險的藥物。

    想想它是怎麼完成任務的:它流經工蟻的大腦,緊握住她肌肉的缰繩,駕駛着她偏離其最根深蒂固的責任,使她轉而攻擊自己的母親。

    弑母對于螞蟻而言,是一種特殊的基因失常。

    這種如此強大的力量隻能來源于藥物,使她們不顧一切地走向毀滅。

    在延伸表現型的世界裡,不要問動物的行為如何使自己的基因受益,要問的是誰的基因能夠受益。

     螞蟻被寄生動物利用的故事并不奇怪。

    寄生于螞蟻的生物除了其他種類的螞蟻,還有一連串專業的“食客”。

    工蟻們在各處尋得食物,大量集中囤積,這對于不勞而獲者是一個唾手可得的誘惑。

    但螞蟻們也有很好的自我保護機制,它們“裝備”完善,數目巨大。

    第十章的蚜蟲便用自産的蜜汁來換取螞蟻保镖。

    多種蝴蝶在幼蟲時都住在螞蟻的巢穴裡,有一些是赤裸裸的掠奪者,另一些則付出代價來換取螞蟻的保護,後者通常擁有許多操縱保護者的設備。

    有一種蝴蝶叫Thisbeirenea,它的頭部有一個制造聲音的器官,用以召喚螞蟻,尾端還有一對伸縮嘴,用以生産誘惑螞蟻的蜜汁。

    它肩膀上的一對噴嘴更可以施展更為微妙的魔法,其分泌的蜜汁并不像是螞蟻的食物,而是一種揮發性的藥水,對螞蟻的行為影響巨大。

    受蠱惑的螞蟻會在空中跳躍,其颚大張,行為也變得更具攻擊性,比往常更渴望進攻、撕咬或蜇傷任何運動中的物體——幼蟲顯然給螞蟻下了藥。

    更有甚者,被這些幼蟲“藥販子”所蠱惑的螞蟻最終進入“結合”(binding)的狀态,在很多天内無法離開蝴蝶幼蟲。

    這些幼蟲則像蚜蟲一般,利用螞蟻作為保镖。

    但蚜蟲隻是利用螞蟻正常的攻擊行為來保護其不被捕食者侵害,而蝴蝶幼蟲則更棋高一着,可以使用藥物讓螞蟻變得更具攻擊性,還能使螞蟻對此上瘾,對其“結合”而不離不棄。

     我選擇的例子過于極端了,但自然界中動植物控制自身或其他物種的例子比比皆是。

    在這些例子中,自然選擇偏愛于控制他人的基因,我們便可以合情合理地說,這些基因對受控制的生物體有“延伸表現型”的作用。

    這個基因實際存在于哪個身體并不重要,它控制的對象也許是自己的身體,也可以是其他生物。

    對那些通過控制世界而得以繁衍傳播的基因,自然選擇并不吝啬其偏愛。

    這便是我所說的“延伸表現型”的中心法則:動物行為傾向于最大化此行為基因的生存,無論這些基因是否在作出此行為的動物體内。

    這裡我講的是動物行為,但這個中心法則當然可以用在其他方面:顔色、尺寸、形狀,所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