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天(版本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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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吉普賽人首領向我們宣布,有一批新的貨物即将抵達,為安全起見,他想留在此處專心等候。

    聽到這條消息,我們都很高興,因為大家都覺得,在整個莫雷納山區,再想找到比這裡更迷人的地方,恐怕不那麼容易了。

    從早上開始,我就和幾個吉普賽人一起去山裡打獵,一直到晚上,我才回來與我們這個團體内的其他成員會合,聽吉普賽人首領接着講他的奇遇。

    他是如此這般開場的: 吉普賽人首領的故事(續) 托萊多騎士徹底踏實了,他完全擺脫了朋友幽靈現身這件事的陰影,一心隻想着與烏斯卡裡斯夫人重逢。

    于是,我們匆忙踏上回馬德裡的返程之路。

    那個原先照顧蘇亞雷斯後來又跟我換班的小乞丐也随我們一起到了馬德裡,我讓他趕緊去看那位躺在病床上的年輕人。

    我一直把騎士送回他的家中,将他交還到侍從手裡。

    與主人久别重逢,侍從個個都顯得很高興。

    接着,我來到聖洛克教堂的大門下,把我那幫小夥伴召集起來。

    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開向賣栗子的女販也就是我們常光顧的食品供應商那裡,她拿出紅腸和栗子,我們一邊開心地吃着,一邊為這場重聚互相慶祝。

    簡餐剛吃完,我們就看見一個男子走過來停在我們面前,他仔細地打量着我們,看起來,他想挑個人做他的幫手。

    這張臉對我來說并不陌生,過去,我幾乎每天都能看到他行色匆匆地在這一帶走來走去。

    我覺得他可能是布斯克羅斯。

    我走到他身邊,問他是不是洛佩·蘇亞雷斯那位既聰明又謹慎還出了不少好點子的朋友。

     “正是我,”這個怪人回答道,“雖然他不是太情願,但我還是一直為他跑來跑去,隻可惜夜色茫茫,再加上電閃雷鳴,我把托萊多騎士的家當成了銀行家莫羅的府邸,要不然我肯定已經促成他的婚事。

    不過不必着急啊,桑塔·毛拉公爵終究還不是美麗的伊内絲的丈夫,也永遠不會是,要是我這句話說錯了,我就再也不叫堂羅克這個名字了。

    啊,對了,我的小家夥,我站在這門廊前,是想在你們當中挑個聰明的孩子幫我做事的,既然你知道這件事,那我就找你做幫手吧。

    你要感謝上天,這件事為你開辟了一條緻富之路。

    可能一開始你會覺得,你做的事讓你感覺不到什麼光彩,因為我既不會付你錢,也不會買衣服給你穿,至于說你的食物,我要是為這件事替你操一點點心,那我覺得我就該咒罵一下上天了,因為不論是烏鴉的小幼崽還是龐大的雛鷹,上天都給了它們自然的食物啊。

    ” “這樣的話,布斯克羅斯大人,”我回答他說,“我為您效力,幫您做事,究竟有什麼好處,我看得不是很明白。

    ” “好處嘛,”怪人接着說道,“恰恰就在我每天交給你完成的大量任務裡,通過這些任務,你可以走進一些大人物的候見廳,他們将來說不定有一天會成為你的保護人。

    此外,在任務的間隙,你乞讨我是不阻止的。

    所以說,你要為你的好運感謝上天。

    現在,你跟我一起去理發店吧,我要在那裡一邊聊天一邊休息一會兒。

    ” 進了理發店後,布斯克羅斯把我帶進後間,如此這般地向我做了一番長長的指示:“我的朋友,剛才你玩完牌,往口袋裡放了幾個半裡亞爾的硬币,這我都看到了。

    掏兩個出來,找家店買個一品脫大小的瓶子。

    然後,你拿着瓶子去托萊多大街,找一個叫大墨壇費利佩的人。

    你對他說,堂布斯羅克斯想為他的一位詩人朋友求墨。

     “等他把墨裝滿後,你就去大麥廣場,找廣場角落裡的一家食品雜貨店。

    你爬到店裡的閣樓上,然後你就會看到堂拉呂斯·阿古德斯,你肯定能一眼認出他,因為他一隻腳穿着黑襪,一隻腳穿着白襪,套的拖鞋也是一隻紅一隻綠,他甚至還會把短褲套在頭上當帽子戴。

    你把那瓶墨交給他,再代我向他讨一首他說好給我寫的諷刺詩,詩的内容是嘲諷那些擇偶時屈就的男貴族,寫一個西班牙語版,再寫一個意大利語版。

    然後你再從那裡回到托萊多大街,溜進大墨壇費利佩家旁邊的屋子,他們兩家隻隔着一條小街。

    你去看看那裡的租客還在不在,弄清楚他們到底是真的想搬家,還是隻裝裝樣子,因為我想把這屋子租下來,讓我的一個女親戚住進去,将來,她或許會把大墨壇先生拖離他那永不與之分離的墨壇。

    接着,你再去銀行家莫羅的家裡。

    你去了之後就進主房也就是最大的套間。

    你說你要見桑塔·毛拉公爵的貼身仆人,然後把這張打了蝴蝶結的便條交給他。

    你随後再去馬耳他十字客棧,看看加斯帕爾·蘇亞雷斯有沒有進店入住。

    從客棧出來,你要抓緊時間,以最快的速度再去……” “天啊!”我叫了起來,“布斯克羅斯大人,您要想清楚,您交給我一天幹的活兒,抵得上别人一個星期的量啊!您可别一上來就用這麼嚴厲的方式考驗我的熱情還有我的雙腿。

    ” “那好吧,”布斯克羅斯說道,“我本來還有好幾件事要交給你做呢,那就留到明天再說吧。

    對了,要是桑塔·毛拉公爵那邊有人問你是誰,你就回答說,你是在阿維拉官邸跑腿的人。

    ” “可是,布斯克羅斯大人,”我對他說道,“不經允許就謊報大人物的名号,這樣會不會有點不妥?” “或許吧,”我的新主人回答道,“或許你是有被揍一頓的危險,不過,富貴險中求,我能為你提供的好處足以補償這點不妥了。

    去吧,去吧,我的朋友,别把時間浪費在講道理上面了,快點走吧。

    ” 為布斯克羅斯效力的這份榮譽,我原本是該拒而不受的,但布斯克羅斯說到我父親,還有他那個會把我父親從墨壇旁拖出來的女親戚,這件事強烈地激發了我的好奇心。

    此外,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會采取什麼措施,來阻止桑塔·毛拉公爵迎娶美麗的伊内絲。

    我于是買了個瓶子,然後邁開腳步,朝托萊多大街走去。

    可是,等我走到我父親家門口時,我突然渾身顫抖,完全無法前行。

    我父親出現在陽台上,他看到我手裡拿着個瓶子,便示意我進來。

    我遵命進屋,但在我一級級踏上台階的過程中,我的心一直在狂跳,而且越跳越猛。

    終于,我打開房門,與我父親面對面站在一起。

    那一刻,我差點就要撲倒在他膝下。

    我能及時收住,或許是我的善天使阻止了我吧,但我那激動的表情已經引起我父親的懷疑,似乎還讓他感到有些不安。

    他拿過瓶子,裝滿墨,連求墨的是誰也沒有問。

    他顯出一副不歡迎我繼續待下去的表情,為我打開房門。

    我又望了那個讓我摔進墨壇的櫥櫃一眼。

    我還看到姨媽用來砸碎墨壇并救了我一命的木杵。

    我内心的激動和緊張達到極點,我抓起父親的手,吻了一下。

    這個動作讓他驚恐萬分,他一把将我推出門外,關上房門。

     布斯克羅斯讓我把瓶子送給詩人阿古德斯,然後再回到托萊多大街,打探一下我父親鄰居的情況。

    我覺得,這兩件事完全可以調換一下順序。

    我于是先去了鄰居家。

    鄰居們已經搬走了,我暗自做好打算,這房子裡未來房客的舉動,我一定要多加留意。

     我接着便去了大麥廣場,很快就找到那家食品雜貨店。

    不過,想進詩人的閣樓并不是件易事,屋頂上的瓦片、闆岩、天溝讓我走得暈頭轉向。

    終于,我在一扇老虎窗前發現了我要找的那個人,他的模樣比布斯克羅斯描述的還要滑稽可笑。

    看起來,阿古德斯剛剛得到某種神啟,詩興大發,文思泉湧。

    他一看到我,便向我吟誦了這樣一段詩句: 從天而降一張凡人的臉, 踏着紅瓦,踩着藍闆岩, 你站在尖尖的屋脊上,頭頂藍天, 乘着和風的翅膀倏然出現, 說吧,你來找我有何貴幹? 我回答他說: 我是個可憐的窮小孩, 阿古德斯,為了給您送墨我才到這裡來。

     詩人又接着說道: 那請你把瓶子遞過來, 這液體它借用的是鐵粉的色彩, 将沒食子溶入希波克裡尼之泉[1], 我的激情便能在烏黑的江河中奔騰綿延。

     “阿古德斯先生,”我順着他的詩對他說道,“您對墨的這段描述肯定會讓大墨壇大人非常開心,他就是我給您帶來的這瓶墨的制造者。

    不過,請您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