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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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吉普賽人首領如此這般地接着講起他的故事: 吉普賽人首領的故事(續) 醒來時,我發現自己的兩隻胳膊都被放了血。

    在雲山霧罩之中,我依稀辨認出阿維拉女公爵、西多尼亞公爵夫人和托萊多,三個人的眼裡都噙着淚水。

    我又一次昏厥過去。

    連續六個星期,我都處在一種幾乎不間斷的睡眠狀态中,甚至可以說,跟死了也沒什麼差别。

    因為擔心刺激到我的眼睛,百葉簾一直是放下來的;在處理我傷口的時候,我的眼睛也會被繃帶蒙上。

     最後,我終于能看東西和說話了。

    我的醫生給我帶來了兩封信。

    第一封是托萊多的,他在信中對我說,他去了維也納,我猜不出他這次遠行有何使命。

    第二封信是阿維拉女公爵的,但并不是她親手所寫。

    她通過這封信告知我,有人在雷特拉達街進行調查,甚至連她自己的私邸也開始受人監視。

    她失去耐心,便到自己的領地(或者按西班牙的說法,到她的領國)過起了隐居生活。

     我一看完這兩封信,醫生便命人拉下百葉簾,所有人随之離去,我獨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當中。

    這一次,我是真的做了一番非常嚴肅的思考。

    此前,人生在我看來仿佛是一條布滿鮮花的小徑,直至此時,我才開始注意到小徑上遍生的荊棘。

     又過了半個月,醫生允許我坐馬車出門轉轉。

    到了普拉多大道後,我從馬車上下來,想自己散散步,可剛邁開腿,我就感到渾身無力,隻得找了條長椅坐下。

     沒過一會兒,那位做我決鬥見證人的瓦隆衛隊軍官出現在我身邊。

    他對我說,在我傷勢危重的這段時間,我的對手陷入深深的絕望,他現在就在附近,懇請和我擁抱一下。

    我接受了,我的對手于是撲倒在我腳下,接着又緊緊将我擁入懷中。

    在向我告辭時,他哽咽地說道:“阿瓦多羅大人,請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為您跟别人決鬥一回!那必将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 他走了沒多久,布斯克羅斯就出現了。

    他帶着一貫的傲慢無禮的神情來到我身邊,對我說道:“我親愛的繼子,你這次受的教訓可以說有點過于嚴厲了。

    或許本來該由我親自給你上一課,但效果恐怕不會有這麼成功。

    ” “親愛的繼父,”我回答道,“那位勇敢的軍官刺傷了我,但我一點也不怪他。

    我自己也一直随身佩劍,我知道,有這樣的經曆是難免的。

    不過,您在這件事裡扮演的角色,我認為配得上用棍棒狠狠地打一頓。

    ” “别沖動,親愛的繼子,”布斯克羅斯說道,“用棍棒狠狠地打一頓,這種話我們别再提了,按照眼下的局勢,要打也應該打你。

    我們這麼久不見,在這段日子裡,我已經變成一個有影響力的人物了,和第二流的副部長基本上是一個地位。

    我還是向你透露一點細節吧,這樣你就知道當中是怎麼回事了。

     “我作為阿爾科斯公爵的侍官,好幾次出現在波托卡雷羅紅衣主教閣下面前,紅衣主教閣下也注意到了。

    有一次,他竟然屈尊向我微笑了一下,那微笑中透着一種特殊的關照。

    這也讓我壯了膽,此後,隻要有拜見他的機會,我都會向他獻一番殷勤。

     “有一天,紅衣主教閣下走到我身邊,輕聲對我說道:‘我知道,親愛的布斯克羅斯,這座城市裡發生的各種事情,沒有人能比您搞得更清楚了。

    ’ “我靈機一動,用了個令自己也感到驚訝的方式回答道:‘閣下,大家都說威尼斯人善于治國,在他們那裡,您說的這門學問,是每一個有意為國事奉獻自我的人都需要具備的能力。

    ’ “‘他們做得對。

    ’紅衣主教評價道,接着,他又和其他幾個人聊了一會兒,然後就離開了。

     “一刻鐘過後,王宮總管走到我身邊對我說道:‘布斯克羅斯大人,紅衣主教閣下讓我傳話,請您共進午餐,我覺得,紅衣主教閣下甚至有話要在飯後對您說。

    有一點您要注意,講話時不要海闊天空地講太多,因為紅衣主教閣下的飯量很大,飯後會控制不住地急着打盹兒。

    ’ “我感謝總管向我提了如此友好的建議,然後就留下來和其他十來位客人共進午餐。

    紅衣主教一個人吃了差不多一整條白斑狗魚。

     “吃完飯後,他把我叫進他的工作室。

    ‘怎麼樣,布斯克羅斯大人,’他對我說道,‘您最近這些日子有沒有聽到什麼有趣的新聞啊?’ “紅衣主教的問題讓我深感窘迫,因為說老實話,當天也好,前幾天也好,我一條有趣的新聞也沒聽到。

    不過,稍加思索後,我這樣回答道:‘閣下,最近這些日子,我聽人說起一個具有奧地利血統的小孩。

    ’ “紅衣主教極為驚訝。

     “‘是的,’我補充道,‘閣下或許記得,阿維拉公爵當年曾與貝阿特麗斯公主秘密成親。

    他們通過這場婚姻生下了一個叫萊昂諾爾的女兒,她後來結了婚,還生了個孩子。

    萊昂諾爾現在已經離世,被葬在加爾默羅會的修道院裡。

    我見過她的墓,但後來墓又消失了,完全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 “‘這件事會給阿維拉家族和索裡恩特家族造成極大的損害。

    ’紅衣主教說道。

    要是那條白斑狗魚沒有加速他的睡意,紅衣主教閣下的話也許會更長一些。

    我見此情形,便及時告退了。

     “這些事發生在三個星期以前。

    真的,我親愛的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