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倫敦橋與老鵝媽媽”房間

關燈
1 當菜穗子和真琴換好衣服來到大廳裡時,隻見那個滿面胡須的經理正隔着櫃台和一名女子交談。

    那女的年紀約莫二十五六歲,長着一張圓臉,頭發紮成馬尾。

    兩人看了一眼菜穗子她們,那女的還向着她倆輕輕點了點頭。

    菜穗子本以為她也是這家旅館的住客,卻聽經理在櫃台後介紹道:“她是在我這裡上班的女孩,名叫久留美。

    ” “真是少見呢,居然會有這樣年輕的女孩在這裡。

    ” 久留美一臉開心地将兩手合在胸前,垂在她胸前那隻小鳥狀的銀色挂墜不停晃動。

    看到她的性格比外表看起來要開朗,菜穗子在一瞬間有種想法,覺得她如果生在大都市裡,或許還能做個模特之類的。

    而真琴卻一臉百無聊賴的模樣。

     要了一份混合三明治和橙汁之後,兩人在臨窗的圓桌旁坐了下來。

    過了一陣,久留美端來了餐點。

     “聽說你們二位都是大學生?” 久留美抱着托盤,站在桌旁問道。

    真琴回答了一句“是的”。

     “莫不會是……體育系?” 久留美之所以會這樣問,估計是從真琴的體格上做出的判斷。

    真琴卻微微一笑,面帶笑容地告訴她是“社會科學”。

    聽到這些自己不甚了了的詞彙,久留美一臉驚詫地說了句“是嗎?聽起來似乎挺複雜的”,之後便再不詢問有關大學的事了。

     “你們二位怎麼會選擇了我們旅館呢?” 真琴稍稍遲疑了一下,回答了一句“也不知為啥”。

    之前她和菜穗子兩人已經商量過,為了避免露馬腳,面對他人的詢問時,要盡可能作出暧昧的回答。

     “你們是怎麼知道這裡的?是别人介紹的嗎?” 見回答問題的總是真琴,久留美靈機一動,扭頭望着菜穗子問道。

    菜穗子本想回答說是熟人介紹的,但如此一來的話,對方勢必會追問是誰介紹的。

    要是在這時提起公一的名字,情況必定會變得很不利;而如果随便編個名字出來的話,那麼自己的謊話立刻就會穿幫。

     “我在書上看到的。

    ” 菜穗子找到了個折衷的答案,而久留美似乎也沒有對此起疑。

    她點頭說:“是嗎?我們倒也曾在不少雜志上打過廣告。

    ” “久留美你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在這裡工作的?” 這一次輪到菜穗子主動提問了。

     “從三年前開始的。

    ”久留美回答說,“不過我隻在冬天的時候才會過來。

    最繁忙的夏天,我自己的休閑小店也很忙,就不過來了。

    ” “久留美她總是在最忙的時候不在店裡。

    ” 經理似乎也聽到了幾人之間的交談,隔着櫃台大聲說道。

    久留美扭過頭去,沖着經理嘟起了嘴。

     “人家一到冬天不就忙得團團轉嗎?這樣成天做事,早就超過女性的勞動基準量啦。

    ” “你說誰忙得團團轉啊?” 走道上突然傳來說話聲。

    幾人扭頭一看,隻見一個身穿黑色毛衣的男子正從菜穗子她們走過的走廊上緩步而來。

    男子與經理的年紀大緻相仿,身形瘦削,頭發上也不知是抹了發油還是什麼,看上去硬邦邦的,三七開發型的分際線就像是用尺子比着梳出來的一樣直,給菜穗子一種植物般的感覺。

     “上條先生。

    ” 久留美沖着男子打了個招呼。

     “您對我說的話有啥意見嗎?” “豈敢豈敢。

    隻不過我也是頭一次聽你這麼說,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呢。

    ” 上條用手按着頭發上的分際線毫不客氣走到菜穗子她們坐的桌旁。

    他對久留美說了句“給我來一杯藍山”,之後沖着菜穗子微微一笑,用手掌指了指兩人面前的空座。

     “請問可以和你們二位同席嗎?” “請便。

    ” 真琴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冷冰冰地回了一句。

    然而上條似乎毫不在意。

    他跷起二郎腿,看着兩人吃了一陣三明治之後,開口問道:“我聽醫生太太說了。

    你們似乎準備住那間‘矮胖子’房間啊?” “對。

    ”菜穗子回答。

     “你們知道那房間是怎樣的一間房間嗎……” “知道。

    ” 上條吹了聲口哨。

     “人不可貌相啊,兩位真是夠勇敢的。

    久留美她直到現在都不敢獨自一人進那間房間去呢。

    ” “案件發生的時候,上條先生你是否也住在這裡呢?” 吃完三明治,真琴把果汁的吸管湊到嘴邊,開口問道。

    上條打了個響指,說了句“那是當然”。

    這樣的動作,讓菜穗子更加覺得眼前這男子實在是惹人讨厭。

     “我住在風車房間,去年也一樣。

    ” “風車?” “就是‘風車’。

    同時也是這家旅館的房間裡名字最讓人感覺乏味的一間。

    ” 其後,上條便開始叽叽咕咕地講起了英語。

    聽上去似乎是首關于風車的詩,但菜穗子幾乎連一個字也沒聽懂。

    并非是因為上條的英語講得很流利,其實菜穗子對自己的英語也頗有自信,之所以沒聽懂,完全是因為上條的英文發音實在太爛。

     “風起風車轉,風息風車停——就這意思。

    要是這歌能再有點深度就好了。

    ” “上條先生,你當時有沒有和那個自殺的人交談過呢?” 見對方的話題似乎要向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偏移開去,菜穗子趕忙把話題給扭轉了回來。

    隻聽上條自鳴得意地說了句“那是當然”:“過不了多久,你們就會深有體會,一旦在這家旅館裡住下,與同住之人之間的同伴意識就會自然而然地變得強烈起來。

    去年死掉的那人也一樣。

    直到臨死前,他都和大夥兒相處得很愉快。

    正因為如此,他的死才會讓我們覺得無比震驚。

    不過既然他患有精神衰弱,那也就沒辦法了。

    ” “你和那人當時都聊了些什麼呢?” 話問出口,菜穗子才開始擔心起自己這樣問是否有些糾纏不休來。

    然而上條絲毫不以為意,回答說“聊過許多”。

     久留美端來了咖啡,三人間的談話暫時中斷了一會兒。

    等久留美轉身走開之後,上條便立刻接着說道。

     “一旦住進了這家店裡,過不了多久,你們就會找到與其他住客間的共同話題。

    比方說這家旅館本身,英國人為何要變賣掉這座别墅?為什麼每間房裡都裝飾有《鵝媽媽童謠》的歌詞……嗯,這些事其實隻需問問經理就能知道,但去年那人對這些事似乎很感興趣。

    ” 說完,他把咖啡杯端到嘴邊,美滋滋地啜起了咖啡。

    咖啡的醇香飄散到了菜穗子的鼻子跟前。

     菜穗子回想起公一生前就是學英美文學的。

    雖然她并不清楚搞的具體是哪方面的研究,但既然旅館裡出現了《鵝媽媽童謠》,那麼估計公一就不會對此不聞不問。

     “對了。

    除此之外,這家旅館還有另一件聽後令人毛骨悚然的傳聞。

    ” 上條的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遊弋。

    之後他探出身子,壓低了嗓門。

    菜穗子強壓着内心的不快,聆聽着上條的講述。

     “不光是去年,聽說前年這裡也曾經死過人。

    所以去年已經是這裡第二次死人了。

    ” “兩年前也……” 菜穗子不由得身子一顫。

    扭頭看看真琴,隻見她的表情似乎也有些僵硬。

     “是怎麼……死的呢?” 聽到真琴的語調中帶有了一絲緊張,上條似乎頗為滿意。

     “大體上可以算作是起事故吧。

    大體上……”說完,他指了指菜穗子她們身後的窗戶,“過段時間,或許你們會到周圍散散步。

    到時候你們就到這家旅館的背後去看看吧。

    後面是一處深深的山谷,山腳下有條幾乎已經斷流的河。

    山谷裡架着座斷開的破舊石橋,前年,那人似乎就是從那裡摔下去死掉的。

    ” “大體上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喝幹了橙汁之後,真琴嘩啦嘩啦地晃動着杯底的冰塊。

    上條瞟了一眼櫃台那邊,之後用更低的聲音說道:“意思是說,這件事沒有任何确鑿的證據。

    墜崖而死這種事,光看屍體的話,是很難判斷死因究竟是事故、自殺還是他殺的。

    因為沒有遺書,所以不是自殺;因為找不出兇手,所以也不是他殺。

    最後就隻剩下事故的可能……當時那起案子,最後就是這樣草草結案的。

    ” “當時上條先生你是否也住在這裡呢?” 菜穗子也開始對上條所說的事起了興趣。

    一陣莫名的不祥預感令她的心跳驟然加速。

     上條嘟起下唇,表情艱澀。

     “很遺憾,當時我來晚了一步。

    那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