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交鋒

關燈
程可帷表面上悠閑自在,暗地裡卻一直沒有放松對目标的追蹤。

     他感到肩上的擔子很重,這份壓力來自于一種神聖的使命感。

    作為一個地級市的紀委書記,他本來是不可能直接與中紀委發生聯系的,但是,曆史的機遇把他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他隻能義無反顧恪盡自己的職守了。

     程可帷始終覺得整個地鐵集資案撲朔迷離,将近半年時間裡,他一直沒能理出頭緒,這使他非常痛苦,這種痛苦,猶如一個主治醫生,明明看出病人所患病症有些蹊跷,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裡急待拯救,可就是找不出病根所在,因而束手無策,不敢下藥。

    職業因素使他習慣了喜怒不形于色,因此這種痛苦便更重,更令他深深地自責。

     何廣慧挾款潛逃,最初并沒有反映到市紀委這裡,剛接到集資人報案,市公安局是按照經濟詐騙定性的。

    身兼市委政法委書記的程可帷,在聽取公安局彙報時,也是按這個思路作的判斷,并決定由公安局經濟犯罪偵查支隊承辦案件。

    案情急轉直下在于一封匿名舉報信。

    那封寫着“程可帷書記親啟”的厚厚的挂号信寄自北京機場,署名人叫南芳,自稱是軌道工程公司公關部主任。

    她的舉報矛頭直指時任市委副書記兼市長的郭斧,指控他是整個案件的幕後策劃者和操縱者,也是巨額款項的受賄人。

    在這個南芳提供的大量材料裡,包括市政府關于組建軌道交通工程股份有限公司的決定、軌道工程公司與何廣慧的金地隆集團聯合發行地鐵債券的協議、工程招标全過程的書面文件、大筆資金支出的憑證複印件等,這些材料,特别是至關重要的幾份文件,比如以市政府名義為發行債券提供擔保的請示和選擇工程設備與施工隊的審查報告,都有郭斧表示同意的簽字,這是後來檢察院以渎職罪起訴郭斧的主要依據。

    更為觸目驚心的是,在三千多萬由何廣慧提出支付意向的轉賬憑證上竟然也是郭斧簽的字,而事後專案組查賬時,卻發現這三千萬資金去向不明! 程可帷當即把王琮餘找來,據他介紹,似乎軌道工程公司有這麼一個名叫南芳的女人,是負責公關業務的中層幹部,但公司裡的人對她都不是很熟悉,因為她是何廣慧介紹來的,從任職第一天起,就不曾在公司裡露過面,長年在北京、上海、廣州等大城市跑關系,雖然人不在雙陽,但聽說這個人對公司的貢獻很大,建設地鐵的審批件,主要工程設備供貨商的聯系,都是她操辦的,而她所拿的薪酬也是不菲,但具體數目沒有人能說得清,因為都是由何廣慧親自處理。

     這個神秘女人在舉報信最後寫道,寄出這份材料後,她就走了,因為她已經辦理了移民國外的手續。

     程可帷清楚記得,當他在第一時間裡向市委書記作出彙報後,孟憲梁的表情大為震驚,以至手裡的茶杯都抖個不停。

     在這之前,郭斧已經被責令暫停職務,集中精力抓好集資案的善後處理工作。

    何廣慧的出逃,令許多問題沒有着落,那幾天,他正處于焦頭爛額的狀态;而由于市委保證監督不力,孟憲梁也被省委通報批評。

    但這份舉報材料的出現,令整個案情的性質發生了根本性改變,郭斧的問題就不再是工作失職那麼簡單了。

     孟憲梁用商量的口氣勸說程可帷暫時不要向省紀委報告。

    程可帷堅決不同意,并且說服了孟憲梁。

    研究的結果,是兩人直接去省裡,分别向省紀委和省委書記當面彙報。

    于是很快,郭斧便被“雙規”了。

     無論是從工作關系還是從私人交情來說,程可帷與郭斧都屬于不疏不近那種類型,工作上,市紀委受市委領導,郭斧雖然也是市委副書記之一,但除非涉及政府系統的幹部違紀,通常他不太關心紀委辦案的事;私交方面,程可帷給人的印象比較刻闆,就像圓規的中心點,與畫出的圓周每一點都保持同等距離,似乎與哪個人都沒有什麼特殊關系,與郭斧當然也就是君子之交。

    盡管從軍隊轉業分來雙陽任職沒有幾年,程可帷對郭斧的評價還算不錯,覺得這個人除了考慮問題簡單一些外,還算個務實型的幹部,肯吃苦,沒有架子,事業心強,抓工作的點子也很多。

    給他印象特别深的是,郭斧很“護短”,每當紀委查辦政府部門的幹部時,他常常出面為之開脫,偶爾也與程可帷發生過不快。

    程可帷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郭斧會在地鐵集資案中陷得這麼深,這使他深惡痛絕,崗位與職責的正義性令他不得不對這個昔日的同事揮起達摩克利斯之劍! 然而,後來事态的發展變得有些詭異,程可帷逐漸覺得自己被牽進一個巨大的迷魂陣裡。

    首先是孟憲梁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轉變,起初他反對将郭斧一案上報,并叮囑程可帷盡量控制知情面,但從省裡回來後,雖然在公開場合他仍然表示不相信郭斧會堕落到如此地步,程可帷私下裡卻了解到,對下面的舉報和控告他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