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明家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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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預先告知埃爾多薩因,他将在幾小時後暗中策劃謀殺巴爾素特,并且将無動于衷地看着妻子離開自己,他絕不會相信。

     他一整個下午都在街上遊蕩。

    他需要一個人待着,需要忘記人聲,需要将自己從周圍的事物中抽離出來,仿佛一個在車站誤了火車的外地人。

     他走在阿雷納萊斯街與塔爾卡瓦諾街孤獨的街角,在恰爾卡斯街和羅德裡格斯·佩尼亞街的拐角,蒙得維的亞街和金塔納大道的十字路口,欣賞着這些擁有壯觀建築、從不向窮人開放的街道。

    他雙腳走在白色的人行道上,踩得芭蕉樹的落葉沙沙作響。

    他的目光緊盯着大窗戶上的圓玻璃,玻璃在屋内白窗簾的襯托下呈銀色。

    那是他熟悉的堕落城市中的另一個世界,此刻他的心髒緩慢沉重地跳動着,向往着那個世界。

     他停下腳步,凝視着一塵不染的奢華車庫以及花園裡柏樹形成的綠色樹冠。

    花園或圍着帶齒狀飛檐的圍牆,或圍着粗大的鐵栅欄,能阻擋哪怕是猛獅的入侵。

    紅色的碎石子路在橢圓形的草坪之間蜿蜒。

    戴灰色頭巾的女傭偶爾出現在小徑上。

     而他卻欠了六百比索零七分! 他長時間地看着黑色陽台上發出金色光芒的扶手,被漆成珠光灰或奶咖啡色的窗戶,以及讓路人以為自己走在水底世界的厚玻璃。

    蕾絲窗簾是如此輕盈,就連它的名字大概也與遙遠的國度同樣美麗吧。

    在那遮蔽陽光、減弱噪聲的薄紗的陰影中,愛将會是多麼不一樣啊!…… 然而,他卻欠了六百比索零七分。

    此刻,藥劑師的聲音在他耳邊回響: “你說的沒錯……這個世界充滿了‘白癡’,充滿了不幸的人……但是,該怎樣拯救他們呢?這是我擔心的問題。

    應該以什麼方式來讓那些沒有信仰的人重新認識神聖的真理呢?……” 痛苦像某種在電流作用下加速生長的灌木一樣,從胸腔深處延伸到喉嚨。

     他站住腳,心想着每一記悲傷都是一隻貓頭鷹,從苦難的一個枝頭跳到另一個枝頭。

    他欠了六百比索零七分,盡管他将希望寄托在巴爾素特或“占星家”的身上,但他的思緒卻向着黑暗的街道奔去。

    屋檐下挂着一排燈。

    在那下面,塵埃形成的薄霧彌漫在整個街道。

    但他卻大步走向快樂國度,将LimitedAzucarerCompany此處保留原文“LimitedAzucarerCompany”,意為“糖廠”,将西語名詞(Azucarer,“糖”)混入英文名(LimitedCompany,“有限公司”),旨在影射英國對所謂“自由貿易”的“黃金時代”的極大興趣,以及阿根廷在經濟上對英國的依賴。

    ——原編者注(1992年Ctedra出版社西文版,編者FloraGuzmn之注)抛在了腦後。

    他這輩子都做了些什麼?此刻是問自己這個問題的時候嗎?他重達七十公斤的身體是怎麼行走的呢?還是說,他不過是個幽靈,正在回憶生前在地球上經曆過的事情? 他的心裡想着多少事啊!藥劑師怎麼會和妓女結了婚?巴爾素特深受獨眼魚以及招魂師長女的困擾?而從不屈服于他的艾爾莎卻威脅着要将他趕出家門?他是不是瘋了? 他對自己提出這些問題,是因為有些時候他會突然奇怪地感到一線希望。

     他想象着,在某幢豪宅的百葉窗後面,一位“憂郁沉默的百萬富翁”(這是埃爾多薩因的原話)正拿着劇院望遠鏡通過小孔觀察他。

     有趣的是,當他想到那位“憂郁沉默的百萬富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