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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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是個小偷。

    但他不太在意自己被貼上什麼标簽。

    也許小偷這個詞并不能體現他的内心狀态。

    是另一種感受,是一個形成了回路的沉默,像一根鋼柱般插入他的腦顱,讓他對與自己的苦難無關的事物毫無知覺。

     這個沉默且黑暗的回路打斷了埃爾多薩因思維的連貫性,在推理能力退化的情況下,他無法将叫作家的地方與那個被稱為監獄的機構聯系起來。

     他像發電報那樣思考,省去介詞,這讓他精疲力竭。

    在那些死氣沉沉的時光裡,他完全可以不露痕迹地犯下任何一種罪行。

    當然,法官是無法理解這個現象的。

    但他的内心已被掏空,他不過是一具空殼,在慣性的作用下機械地移動。

     他繼續去糖廠上班并不是為了偷更多的錢,而是因為他在等待着某件不尋常的——非常不尋常的——事情的發生,讓他的生活發生意料之外的大轉變,把他從即将來臨的災難中解救出來。

     他日複一日地像夢行者一樣遊走在這夢境般讓人憂慮的氛圍中。

    埃爾多薩因将它稱之為“痛苦區”。

     在埃爾多薩因的想象中,這個區域位于城市上空兩米的地方,其圖示類似于地圖上的鹽田或沙漠,是由許多黑點形成的橢圓,黑點如鲱魚魚子般密密麻麻。

     這個痛苦區是人們受苦受難的結果。

    它像一朵有毒的雲,緩緩地從一點滑到另一點,穿過牆壁,越過建築,卻能保持它扁薄且水平的形狀;二維的苦痛将喉嚨割斷後,留下抽噎的餘味。

     當埃爾多薩因第一次因絕望而感到惡心時,他就是這樣向自己解釋的。

     “我想要什麼樣的生活?”他問自己,也許是想要弄清自己焦慮的源頭,那焦慮讓他渴望明天不再隻是今天在時間上的延續,而是某種完全不同、出乎意料的東西,就如同北美電影的情節發展一樣——在那裡,昨天的乞丐在今天突然變成某個秘密社會的老大,而昨天普通的打字女孩在今天則是隐姓埋名的百萬富翁。

     這種無法被滿足的對奇迹的需求——因為他是一個失敗的發明者,一個即将被關進監獄的罪犯——為他随後的擔憂帶來一絲挫敗的酸楚,像嚼過檸檬的牙齒一般刺澀。

     在這種情況下,荒誕的想法也随之而來。

    他甚至想象到,有錢人在厭倦了不幸者的訴苦後,建起由馬車拉着的大鐵籠。

    精心挑選的強壯的劊子手用捕狗的繩套套住不幸的人,埃爾多薩因清晰看見這一幕場景:一位身材高大、披頭散發的母親,追着籠子奔跑,她獨眼的兒子在鐵欄後面沖她大喊,直到“看狗人”聽煩了叫聲,用套頭狠狠打她的頭,将她打昏過去。

     在噩夢褪去後,被自己吓壞了的埃爾多薩因自言自語道: “但這是什麼樣的靈魂啊?我擁有的是什麼樣的靈魂啊?”他的想象力依然被造成剛剛那個噩夢的馬達推動着,他繼續說道,“我應該生來就是當仆人的命,那種噴着香水的卑賤的仆人,他們為有錢的妓女扣上乳罩的扣環,而妓女的情人則懶洋洋躺在沙發上抽煙。

    ” 他的思維再一次跳躍,這一次跳到了一棟豪宅地下室的廚房裡。

    在桌邊有兩個女傭、一個司機,以及一個賣吊襪帶和香水的阿拉伯人。

    在這一場景中,埃爾多薩因穿着一件短到遮不住屁股的黑色西裝,系着白色的領帶。

    突然,“主人”叫他——那個男人的外貌是他的翻版,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