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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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嘟嘟囔囔地抱怨南希看到那隻鳌蝦(或者不論它是什麼東西)沒叫他來看。

    他們覺得,無論如何,這不是他們的過錯。

    他們并不希望會發生這樣可怕的讨厭事情。

    盡管如此,安德魯想到南希竟然也是個女的,就覺得很氣惱,南希想到安德魯竟然是個男的,也很不快。

    他們整整齊齊穿上鞋,把鞋帶的蝴蝶結兒紮得特别緊。

     當他們重新走到懸崖的頂峰,敏泰才突然喊道,她把祖母給她的别針丢了——她祖母的别針,她唯一的裝飾品——那是一棵垂柳,它是(他們一定還記得)用珠子鑲嵌而成的。

    他們一定見過它,她說着,淚珠淌下了她的臉頰。

    她的祖母一直把那别針扣在她自己的帽子上,直到她臨終那一天。

    現在她卻把它丢了。

    她甯可丢掉任何别的東西,也不願丢了這個寶貝!她要回去找它。

    他們都返回去,摸索探尋,眼睛盯着地上到處找。

    他們把頭俯得很低,短促地、粗聲粗氣地說話。

    保羅·雷萊發瘋似地在他們坐過的岩石周圍拼命找。

    保羅叫安德魯“從這一點到那一點之間徹底搜查一遍”,安德魯心裡想,為了一隻别針這樣亂成一團,可實在不行。

    潮水正在迅速地湧進來,大海馬上會淹沒他們一分鐘前坐過的地方。

    他們想要現在就找到它,實在毫無希望。

    敏泰突然恐懼地尖聲喊叫:“我們要被潮水切斷歸路啦!”好像真會有這樣的危險!她似乎在把她對于公牛的恐慌重演一遍——她不能控制她的感情,安德魯想。

    女人沒有控制自己的能力。

    可憐的保羅就不得不安慰她一番。

    那兩位男子漢(安德魯和保羅馬上顯得很有丈夫氣概,和平時大不相同)簡單地商量了一下,決定把雷萊的手杖插在他們剛才曾經坐過的地方,等退了潮再回來尋找。

    現在不可能再幹什麼别的了。

    他們向她保證,如果那别針是掉在那兒,明天早晨它一定還在那兒,但敏泰在走向懸崖頂峰的一路上還在抽泣。

    這是她祖母的别針,她甯可丢了别的東西,也不願把它給丢了。

    然而,南希覺得,也許她丢了别針确實傷心,但她不隻是為了那個才哭泣,她是為了什麼别的原因才哭的。

    她覺得,大家都可能坐下來哭一場。

    但是,她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

     保羅和敏泰一起往前走,他安慰着她,他說他善于尋找東西,很有點名氣。

    當他還是個小男孩,他就找到過一塊金表。

    明兒天朦朦亮他就起床,他肯定會找到它。

    他好像覺得到那時天幾乎還是黑的,他獨個兒在海灘上,不知怎麼的,好像有點兒危險。

    他開始向她保證,無論如何他會找到它的,她卻說,她不要聽他一早起床那一套;那别針已經丢了;她心裡明白;那天下午她把它戴上去的時候,就有一種預感。

    他暗自決定,他可别告訴她,明兒一早,大家還在睡覺,他就從屋裡溜出來,要是找不到的話,他就到愛丁堡去買一枚同樣的别針,但要比它更漂亮些。

    他要證明一下他的能耐。

    當他們走到視野開闊的山坡上,就看見那城鎮的燈火在他們下方閃耀,那些燈火突然間一盞接着一盞亮了起來,就像他即将遇到的一連串事情——他的婚姻、他的兒女、他的房屋;當他們走上了那條被高大的灌木遮蔽的大路,他又想,他們倆将一起退隐到與世隔絕的地方,他總是帶領着她,她緊緊地偎倚着他(就像她現在那樣),他們倆不停地往前走去。

    他們在十字路口拐了彎,他想,他已經有了多麼驚人的經曆呀,他一定要把它告訴什麼人——當然是拉姆齊夫人——想到他剛才幹了些什麼,他自己也大吃一驚。

    他向敏泰求婚的時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

    他要直接找拉姆齊夫人說一說,因為他不知道怎麼會感覺到,就是她促使他做了這件事情。

    她曾經使他認為,他什麼都能辦到。

    除了她以外,沒有别人把他當回事兒。

    但她使他相信,他無論想幹什麼,都能辦到。

    他覺得她的目光今天一整天都追随着他(雖然她一句話也沒說),好像她在說:“對,你能辦到。

    我相信你。

    我盼望你成功。

    ”她使他感覺到了這一切,他們一回去(他尋找在海灣上那所别墅的燈光),他就要走到她跟前說:“我已經把那事兒辦成了,拉姆齊夫人,多謝您啦。

    ”他們拐了個彎,走進了通向屋前的小巷,他能看到樓上窗戶裡燈光在閃動。

    他們一定回來得太晚了。

    人家都準備吃晚飯了。

    整幢屋子燈火通明,從黑暗之處來到燈光之中,使他覺得滿眼看上去一片光華,當他走上屋前的汽車道時,像孩子般地喃喃自語:燈光,燈光,燈光,然後又茫然地重複道,燈光、燈光、燈光,當他們走進屋子時,他臉色呆闆而毫無表情地愕然環顧。

    老天爺,他伸手摸摸領帶,心中想道,我可千萬别叫自己看上去像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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