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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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在二月末,伊豆海邊的河津早櫻已經是鮮花怒放了。

     東京也是連續幾天好天氣,氣溫從十度一下子上升到十五六度,杉樹的花粉早早就開始飛舞,一派早春的盎然生機。

    春天已經來臨了。

     但是省吾的心情卻與眼前的季節不一樣,一片陰沉沉的。

    毫無疑問,情緒不佳的原因就在于早些時候看到的妻子的日記。

     實在無法相信,妻子竟然會對丈夫以外的男人感興趣。

    不,已經不是感興趣的問題了,現在是暗戀上那個男人了。

    非但如此,連嘴都親過了。

     以前省吾曾經希望妻子能外向一點,眼睛不要老盯住他,不要老是糾纏他與詩織的事,她也應該有一點屬于自己的快樂時光。

     這促使妻子報名到文化中心學《源氏物語》。

    到這裡還好,誰知他竟對那兒的講師産生好感,墜入情網。

    這可是始料未及的。

     不說自己與詩織的關系,淨管人家,未免可笑。

    但重要的是,現在要想什麼辦法使妻子幡然醒悟。

     本來嘛,妻子的首要職責就是維護家庭,生兒育女,照顧丈夫,保證家庭圓滿幸福。

    所以說,妻子是家庭之綱,是主心骨。

     如果妻子愛戀上丈夫以外的男人,而且親熱過度,家庭會立即崩潰。

    那樣,不但是孩子,丈夫也将無栖身之處,就連妻子自己也會失去安身之地。

    懂得這個道理的話,她就不會深更半夜和别的男人在外面鬼混。

     總而言之,當務之急就是要讓妻子立即懸崖勒馬。

     痛快地說吧,女人和男人不一樣。

    妻子,不,應該說是女人,一旦産生戀愛之情,就會有陷入無底深淵的危險。

    隻要是喜歡上了,她就會盲目地沉溺其中,甚至連抛棄孩子和家庭都在所不惜,實在是太可怕了。

     相比之下,男人就很少會陷得那麼深,就算在外面花心,也是見好就收,一般不會搞得不能自拔。

     事實上,自己就是如此。

    雖然給詩織租了公寓,但從沒想過要這樣和她一起過日子。

    現在是現在,将來是将來,這點意識還是有的,自己一直保持着清醒的頭腦。

     但是妻子就不同了,她原本是個認真的女人,有一旦喜歡上一個人就會不顧一切的危險。

     “必須想個辦法,讓她馬上刹車!” 盡管心急如焚,确實腦袋空空,想不出一個好辦法。

     省吾真想當着妻子的面狠狠地罵她一頓,但是做不到。

    這是現在他最痛苦的地方。

     真想當着妻子的面,劈頭蓋臉地說:“别再為那巧舌如簧的男人神魂颠倒了,趕緊醒醒吧,不要再玩下去了。

    ”還想再進一步威脅她,“你再和他來往,我就和你離婚。

    ” 但是這麼一說,妻子肯定會反問:“你怎麼能說這種話?你有什麼證據嗎?” 那樣,自己應該如何回答才好呢? 回答說“是看了你的日記”,當然是最明白不過了,可那樣一來,就把偷看日記的事情全暴露了。

    非但如此,可能還會遭到妻子的反擊:“原來你還幹那麼卑鄙的勾當。

    ” 更糟糕的是,妻子确實進了那個男人的房間,但是她想方設法在千鈞一發之際脫了身。

    除此之外,我沒有證據證明她曾做過更出格的事情,根本沒有辦法治她。

     非但如此,如果她忽然改變态度,破罐子破摔地問我:“在現在的情況下,丈夫和妻子,誰好誰壞?”也絕對是對丈夫我不利。

     “渾蛋!” 太窩火了。

    但是沒辦法,現在想擺開架式訓斥妻子是根本不可能的。

     左思右想,想來想去,最後得出一個最平凡的結論:“再看看日記本,等弄清楚妻子的本意後再說……” 但是剛剛想出一個好主意來,一瞬間,心裡馬上萦繞着一種新的擔心。

     自己慢騰騰地磨蹭的時候,妻子與那個男人的關系就會越滑越深。

    如果發展到那個地步,一切都遲了。

    女人和喜歡的人一旦發生了關系,就很不容易回頭。

    她會被所謂心愛的男人拖着,一步一步滑向深不見底的情色地獄。

     當然啦,和妻子鬼混的那個教授,也是有家室的,不會深入到什麼程度,充其量隻是偷雞摸狗地幽會幾次。

    但是話說回來,自己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

    已經知道妻子紅杏出牆了,豈能視而不見? 必須要在這一事态發生之前,采取措施把妻子拖住。

    那具體應該怎麼做? 左思右想,目前還是回到了剛才的結論上…… “總而言之,目前還是繼續偷看日記,嚴密監視妻子的動向。

    ” 太沒出息了!但眼下自己還有别的能耐嗎? 可是下決心後,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

     偶爾有可以早點下班的機會,心想先打個電話回家試探試探,結果接電話的總是妻子,而且沒有一點要外出的口氣。

    那周末怎麼樣,周末總該有機會吧。

    但是自己根本沒有在家閑着的時候,不是要去打高爾夫,就是醫師會聚會,再不就是到中野區敬老院出診,早就排得滿滿的了。

     左等右等的,轉眼就到了三月。

    三月中旬的一個星期天,詩織又和朋友一起去了伊豆。

    自己一個人閑得無聊時,妻子也外出了,說是去參加兒子畢業升學指導的說明會。

     好不容易才有了這麼個機會,省吾像往常一樣,蹑手蹑腳地進入妻子的房間,把手伸到床單下,很快就摸到了期待已久的日記本。

     他把日記本抱在手上,心裡說:“哦,讓你久等了。

    ”不過,仔細一看,日記本封面上的紫陽花變成了清一色的藍花了。

     省吾覺得有點奇怪,再仔細一看,花的下方寫着一行小字:冬季紫陽花。

     一直以為紫陽花隻在梅雨季節的五六月份才開花的,誰知還有冬天盛開的種類。

    也許是專門培育出來的,在這個季節開的新種類吧。

     這個暫且不說,省吾覺得有點不安了,還是不是與以前一樣的日記呢?他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打開日記本,第一二頁是空白的,從第三頁開始有字,上面寫着“2月19日”。

    這是妻子熟悉的筆迹。

     日記本是換了,但毫無疑問還是妻子的日記。

     2月19日(星期一)24:00 今天開始用新的筆記本,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

    要說的話,也是以前的日記本快用光了,沒剩下幾頁,再就是用的有點膩歪了。

     就在這時,偶然在文具店看到了冬季紫陽花封面的日記本,就買了下來。

    與以前用的完全不一樣,感到很新鮮。

     對了,就用這本日記作為我再生的日記吧。

    不再像以前那樣,為一些瑣碎的小事煩惱了,告别那樣的自己,書寫積極樂觀的新自我。

     我也感到非常奇妙,人到了我這個年紀還能變。

    現在我才知道,改變是好事。

     妻子開始用新日記本寫日記了,希望從此脫胎換骨,開始新生。

    問題是她要怎麼變,在哪裡變?越來越不能掉以輕心了。

     2月20日(星期二)23:45 那天晚上到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

    想來想去,總覺得不是滋味。

    自己受老師之邀進入飯店的房間,但最後倉皇地臨陣脫逃了。

     在上課的地方暫且不說,這次老師是有備而來的,連房間都預訂好了。

    而且先是在飯店用餐,然後到酒吧喝雞尾酒,一步一步都安排好了。

     也許他認為,準備得如此充分,我一定會言聽計從。

    的确,他如此溫柔體貼,一般的女人都會順從吧。

    事實上,與老師并排站在窗戶前欣賞夜景時,我已經有點動搖了,心想既然到了這一步,那就什麼都無所謂了。

     不過,到底是什麼讓我急速刹車、迅速逃離房間的呢? 是社會上的一般常識,還是對家庭感到負疚?總之有一點可以确定,我沒有闖入陌生世界的勇氣。

     更準确地說,應該是我身上的女性的自衛本能,在那個時候忽然起了作用。

     不過,我到現在還是喜歡那位老師。

    他把我邀請到那個地方,說明他是看中我的。

    作為女人能得到他的認可,我感到很高興。

     而且,僅僅被他擁抱了一下,我的身體就像烈火一樣燃燒起來,這也是從來沒有過的。

    已經一年多沒有與丈夫做愛了,是這個原因呢,還是我對老師的思念引發了身體上過度的反應? 不管怎麼說,這樣下去的話,本周的課我都沒法去上。

    所以下定決心,給老師發了個郵件表示歉意:“前幾天太對不起了。

    ” 很快,老師就回信了:“沒事吧,這個星期的講座,你一定要來參加。

    ”我心頭的悶氣立刻一掃而光。

     四點過後,祐太回家了,我将剛烤好的黃金餅端給他,他問我:“媽媽,你最近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我反問了一句。

    祐太回答說:“你看,你剛才還在哼歌呢,肯定有什麼好事。

    ” “沒……有啊。

    行了,快趁熱吃了。

    ”說着說着,我真想跳上兩步。

     教授來了個邀請,就讓她得意忘形地飄飄然起來。

    那副樣子一一浮現在眼前。

     不管怎麼說,那得意忘形的樣子竟然讓孩子都看出來了,未免太輕佻了。

     2月21日(星期三)23:30 女兒的中學在每個學期結束時,都要舉行家長會。

    同時還召開家長聯誼會,大家在一起用午餐。

     今天就是期末家長會的日子,在日式餐廳的和室包廂舉行。

    參加的幾乎都是家庭主婦,大家都很在意同齡女子的視線,個個刻意打扮,唯恐落後。

     這點連夏美都知道,她上學前還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