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灰意懶

關燈
會說些流言蜚語吧。

     多虧新年晚會順利地結束了,可是還有聖誕平安夜讓人擔心。

    那天的事,省吾一直很擔心,可事實正如所擔心的那樣,他和妻子發生了強烈的沖突。

    日記中一絲不苟地記錄着那幾天的事情。

     12月21日(星期四)24:00 當這個城市都為聖誕節裝飾一新的時候,我總要想起一件事。

    那還是孩子們小時候相信“聖誕老人真的存在”時的事。

    丈夫每年為了讓孩子們高興,都會半夜穿上聖誕老人的衣服,抱着裝有禮物的袋子出現在客廳。

     讓孩子們悄悄地透過門縫向外望去,總是可以看到他們興奮地把眼睛睜得圓圓的吃驚的樣子。

     我至今還在懷念,那時我們是多麼心靈相通啊。

     如今,孩子們當然知道了曾經的聖誕老人就是父親。

    可是丈夫吃完晚飯正在輕松休息的時候,孩子們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起來到了客廳。

     纏着爸爸要禮物是他們的真實目的。

    先是兒子說想要最近發行的電子遊戲,夏美則機靈地坐到丈夫的身邊,央求着:“我想要一把新的小提琴。

    ”丈夫問她:“你現在不是有一把正在用的嗎?”夏美不高興地說:“現在那把是面向初級者,音色很不好……”丈夫繃着臉問夏美價錢。

    夏美一邊給丈夫滿上啤酒,一邊說:“三十萬左右。

    ”丈夫一副驚呆了的表情,說:“怎麼需要這麼多錢?”但好像最終還是輸給了女兒,說了一聲“真是沒有辦法。

    你要好好愛護它啊”。

    女兒高興地舉起雙手歡呼“太棒了”,還不放心地又确認了一下:“那平安夜一定要送來啊!” 說到一半時,丈夫說:“爸爸二十四号有點事情,二十五号再送給你吧。

    ” 果然,平安夜要出去!和我想的一樣,完全猜中了。

     的确,聖誕平安夜發生的沖突,是以要給孩子送禮物為起因的。

     本來還是一團和氣的家庭氣氛,因為妻子的一句話一下變得很掃興。

     我覺得把婆婆作為借口也實在是不好意思,但平安夜不是應該留在家裡嗎? “今年二十四号正好是星期天,我想把媽媽叫來,大家一起好好過過。

    ”而且,雖然在孩子們面前,我還是直截了當地問他,“平安夜你有其他什麼事情?” 丈夫厭倦地緊蹙着雙眉,說:“總之是不行。

    還是二十五号吧。

    ”說完就趿拉着拖鞋向浴室走去。

     這次又是想含糊其詞、模棱兩可地在聖誕平安夜出去吧。

    他這種行為也讓孩子充分了解了他的自私和任性,可是他仍然打算敷衍了事地逃出去,對他這種懦弱的做法,我心裡的怒火總是不能平息。

     如果我再次闖入那個女人的家裡,把他帶回來會怎麼樣呢?事情真的到了這種地步,一定會激怒他,或許就會下“離婚”的最後通牒。

    想到這兒,我的确沒有做到這種程度的勇氣。

     可是丈夫執意要前去的話,我仍然要按照事先想好的那樣,二十四号把婆婆喊到家裡一起過聖誕平安夜。

    說我冷酷也好,說我獨斷專行也好,對于舍棄家人、選擇和那個女人一起過聖誕節的丈夫,我已經毫無顧慮了。

     12月23日(星期六)23:30 今天要給孩子們買聖誕禮物和預約年夜飯,我去了一趟商店。

    商店門口和賣場裡面到處都裝飾着彩燈,一派聖誕節前的歡快氣氛。

    可是我不管怎麼看,心裡也很難愉快起來。

     名牌商品的櫃台前,有一對情侶模樣的人手拉着手、毫無顧忌地依偎在一起。

    丈夫也像這樣和那個女人在買禮物嗎? 我想起來了,去年的平安夜,丈夫說要和朋友一起去喝酒,也把時間拖延到了二十五号。

    如今想想,一定是為了和那個女人一起度過而找的借口吧。

     去年的平安夜的确是和詩織一起度過的。

    省吾想,妻子怎麼現在才發覺呢!可是今年還不僅如此,省吾必須這樣做,要向詩織證明自己是愛她的。

    當然這件事并不想讓妻子知道。

     12月24日(星期天)22:30 丈夫吃完午飯就躲進了書房,我以為他會待到傍晚,可是三點剛過,他就忽然出現在客廳裡。

     我着實讓他吓了一跳。

    藏藍色的長外套,白色的圍巾從兩肩垂下去,簡直就是超惡心的老年時裝雜志上的推薦裝束。

    我看了不禁苦笑了一下。

    他或許覺得這樣很時髦,但因為過于刻意地追求時髦,反而顯得很不合體。

     丈夫這身打扮站在那裡,拿起放在桌子上大盤子裡的聖誕節用的零食。

     “這是我們的。

    你不是有豪華晚宴在等着你嗎?不要動手。

    ”我壓抑着想揍他的心情。

    丈夫把一塊零食塞到了正在看電視的兒子的嘴裡。

     丈夫越是對家裡人這樣,我越能感受到剩下的我們被抛棄的悲慘命運,心裡氣憤極了。

     “那麼,我要走了。

    ” 這就仿佛說,他對孩子的關心已經完成了。

     “咦?爸爸要出去嗎?” 以前孩子們就算問了,他好像也不會認真回答。

    這一次,他就像是要從兒子的追問中逃走似的,一言不發地向門口走去。

    察覺到這一點,我馬上從廚房裡跑到走廊裡,追問他:“你要去哪兒?六點媽媽就要來了呀!” “啊,我會在适當的時間回來的。

    ” 我擋在想從旁邊鑽過去的丈夫面前,他用可怕的眼神盯着我。

     “你走了,孩子們不可憐嗎?” “所以,我說拖到二十五号,已經可以了吧?” 他仍然沒有改變主意,又重複一次說“真的可以了吧!讨厭!”,一下子撞開了我的肩膀,朝門口走去。

     今年的平安夜,省吾覺得妻子格外糾纏不休。

    找了個“媽媽來了,孩子們會更高興”的借口,不想讓他離開家。

     也不是基督教徒,為什麼那麼重視平安夜呢?她是佛教徒,本來就不該理會異教徒的習慣。

     那麼熱衷沒有什麼實質的節日,在家裡慶祝聖誕節,簡直荒唐可笑。

     在門口被忽然撞了一下,我險些摔倒。

    即使這樣做,丈夫還是想出去吧。

     不經意一看,在我面前彎着腰穿鞋的丈夫,大衣肩口露出了一段白線頭。

    在健碩魁梧的丈夫的右肩處,那段線頭雖然隻有幾厘米的長度,卻呈現出一個柔緩的S形。

    也許因為是藏藍色的大衣,白色的線頭顯得格外刺眼。

     大概養成了習慣,我不由自主地把手伸過去,可是又生生地給拽了回來。

    沒必要幫正要出去約會的丈夫把線頭拿下來。

    我對自己說:“不要管它!” “我懂了。

    比起和家裡人在一起,你還是要選擇和香田約會,對吧?” 一瞬間,丈夫把鞋拔子扔到地闆上,叫道:“讨厭!” 我對着打開門離去的丈夫的背影,極盡挖苦地說:“聖誕節快樂!走好啊!” 那一瞬間,我分明感受到丈夫的肩膀有一絲顫動。

    與此同時,那條白線頭像一隻蟲子一樣,微微地扭動着身體。

     那麼想來,那條看起來像英文大寫字母S的蟲子,應該是吸附在丈夫身上不想離開的詩織名字的首字母了。

    或者說,是隻知道守護家庭的我的首字母了。

     再過不久,那條白線頭是不是會漸漸纏繞住丈夫的身體,變成一條白色大蟒蛇繞住丈夫的脖子,繞了一圈又一圈呢? 一瞬間,一股冷風從門口吹進來,我忽然清醒過來,立即把門關上。

    丈夫已經從眼前消失了。

     不是基督教徒的丈夫如此重視平安夜,不管不顧地要奔向那個女人身邊,看來現在丈夫已經完全為情癡狂了。

     關于平安夜,妻子喋喋不休地寫了那麼多怨氣話,但說實話,省吾并不完全是那麼想的。

     平安夜前兩天,詩織忽然向護士長提出辭呈。

     的确出人意料,但省吾想,詩織不會瞞着自己去做這種事。

    可是,護士長拿來的千真萬确就是詩織親筆寫的辭職信。

     “請允許我考慮到自身的情況,準予我年末辭職。

    請多關照。

    ”好像是問過誰,完全按照正式的格式寫的。

     當問到“為什麼”時,護士長垂着腦袋一言不發,像是要說不知道。

    和妻子關系很好的護士長一定知道理由。

     十一月中旬,妻子闖進詩織的家裡,嚴厲苛責過詩織。

    那個時候,詩織就說過要辭去醫院的工作。

    後來在省吾的安慰下,總算是平靜下來。

    這次是不是還是那件事留下的影響? 省吾接着追問護士長:“她說過辭職以後,打算怎麼辦了嗎?” “說是想回埼玉縣老家。

    ” 她是打算抛開這裡的房子,從我身邊離開嗎?對詩織的愛意一下子變得強烈起來,省吾不由得喊出聲:“我不會讓她這麼做的。

    不行。

    你去對她說,我不接受辭職。

    ” 護士長點了一下頭就出去了。

    整整一天,省吾都心不在焉的,都沒法做正常的檢查了。

     省吾說什麼都想不通,為何詩織對自己什麼也不說,就随随便便地提出辭職。

     在醫院内雖然不方便,但如果詩織說晚上有事要說,省吾不管怎樣都能去見她。

    明明知道可以,但還是一個人作了這個重大的決定。

     雖然事後詩織解釋說,如果和省吾商量,就沒法提辭職了,省吾還是覺得很郁悶。

    他一直堅信兩個人的關系已經非常親密了,所以這次遭受的打擊特别大。

     不管怎樣,省吾死乞白賴地央求詩織:“不管是工作還是我個人,都離不開你。

    如果你不在我身旁,我會很痛苦的。

    ”最後在省吾的百般哀求下,詩織終于答應繼續留在醫院裡工作。

     所以,即将來臨的聖誕節讓省吾根本沒有時間考慮家人,滿腦子都是詩織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