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峰回路轉

關燈
從年末到年初這段日子裡,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平平安安地過去了。

    但這僅僅是表面上的風平浪靜,水面下卻暗藏着各種各樣的矛盾和糾紛。

     其中最大的問題是,除夕之夜怎麼過。

     以前每年的元旦,詩織都要回埼玉縣的老家過年。

    但是,今年在年末的最後一個工作日,詩織忽然說:“明年元旦第一天日出,我們一起去看吧!” 她說一起去看元旦清晨的日出,該怎麼理解呢?是指前一天晚上,也就是除夕之夜要在一起度過,還是打算元旦一大早從埼玉縣的老家過來呢?一問她才知道,“當然是想在一起過年守歲了”。

     詩織的老家在埼玉縣大宮市。

    父親在一家和建築有關的公司上班,好像還有一個哥哥。

    省吾故意問她,在你們家裡,要全家團圓一起迎接新年,你作為家中唯一的女兒,不在家沒關系嗎?詩織一聽就解釋說:“我隻要說和朋友一起參加新年音樂會,家裡人就不反對了。

    ”詩織打算瞞着父母和省吾一起過年,對她來說這當然很快樂,可是省吾一想到自己的狀況,頓時覺得不知所措。

     就在不久前,省吾為了和詩織一起過聖誕節,已經引起一次巨大的風波。

    這次,如果除夕之夜仍然不在家,結果又會怎樣呢?可以預料到,妻子定然會把孩子拉入她的陣營,一同反對自己。

    搞不好妻子也許會再次闖到詩織家去。

     當然,如果和詩織一起度過除夕之夜,然後一同去看新年第一次日出,再一起到神社參拜,想必會度過最愉快的一年。

    但歸根結底,省吾根本沒有做到這種地步的勇氣。

     “雖然很難得,不過要看日出的話,半夜裡就得起來,時間太早了。

    還是大年三十我們在一起過。

    晚上我回去,等過完年後,我們再從從容容地一起去參拜神社吧?”省吾提出了這個折中的方案,詩織也隻好點頭同意了。

     詩織雖然嘴上同意了,但從她的表情看,好像有點失望,像是在說“到底是有家庭的男人,還是不行啊……”。

    這讓省吾不安起來。

     這種情況,如果自己是獨身,省吾肯定毫不猶豫地答應。

    從年末到新的一年年初,就這樣擁抱着她、碰觸着她年輕的肌膚、耳鬓厮磨地一起度過,該會帶來多大的滿足感啊!新的一年裡也會更加幹勁十足。

    而現在,省吾卻不得不眼睜睜地放棄。

     雖說有些遺憾,但也隻能這麼想。

    這就是一個結了婚、有老婆孩子的男人注定的命運。

    省吾就這樣說服自己,除夕之夜回到家裡,陪着母親一起吃了頓年夜飯。

    但心裡還一直惦記着詩織,總是有點魂不守舍的。

     過完新年後,一月五号開始上班。

    早上九點,醫院的全體職員集中在一起,省吾在大家面前進行了新年緻詞。

     接着,省吾像往常一樣,開始坐診檢查。

    下午五點多,在醫院附近的西餐廳舉行了簡單的新年茶話會。

    這一次,沒有特意把妻子叫來。

     可是,聽護士長說,下午妻子來過一次。

    說是參加完插花藝術學習,回家途中順便送來了插着孔雀羽毛的鮮花。

    幸好在那之前,省吾讓詩織去了趟保險事務所,所以她們倆并沒有撞見。

     這些私人的事情暫且不談,醫院經營的外部環境可是一年比一年嚴峻。

    如何在這種狀況下克服困難,繼續生存下去呢?從新年伊始,連區裡的醫師會都決定邀請經營顧問,召開學習研讨會。

    考慮到這種情形,妻子應該不會再為詩織這樣那樣的芝麻綠豆小事,沒完沒了地找碴了吧! 省吾也曾經想過,應該和妻子面對面地好好談一談,又擔心說得不好反而引起更大的麻煩。

    總之,“不捅馬蜂窩,蜂也不來蟄”,隻是在這種不即不離的狀态下繼續生活下去。

     随着新年的到來,省吾還産生了一個想法,就是從今往後,不要再去偷看妻子的日記了。

     此前由于很偶然的機會,省吾發現了妻子的日記本,從中了解到了妻子的真實想法。

    雖然有些時候讓人不愉快,感到很生氣,卻也了解了妻子——一個女人的心思。

     但知道得太多,也不是什麼好事。

    不僅如此,如果過于了解,就會導緻思慮過重、極端反感,反而會把問題擴大化。

     省吾尋思着,應該從那本日記本中畢業了吧。

    他一直在這樣想,但是過完年十天、二十天之後,不讀又覺得心裡不踏實,無法平靜下來。

    自己好像患上了“偷讀瘾”。

    這種病也沒有什麼特效藥,看來隻能繼續偷看了。

     總之,妻子的日記就擺在眼前,不看白不看。

    在這種思想的支配下,一月中旬過後的某個星期天,确認家裡沒人,省吾再次打開了日記本。

     12月31日(星期日)23:30 剛過中午,我正在廚房裡檢查年夜飯煮黑豆的火候,眼角忽然瞄到丈夫出現在廚房裡。

    他說:“我出去一下,有個文件忘在醫院裡了,現在要去拿。

    ”我繼續看着鍋的火候,應了一聲“知道了”。

     我根本沒有問他要去幹什麼,他卻故意向我說明去醫院的理由,真是不打自招。

    我立即明白了,他肯定是去見那個女人。

     大年的三十了還要去見那個女人,看來她并沒有回老家,仍然留在公寓裡吧。

    莫非丈夫這一次也打算像聖誕節一樣,出去後住在她那裡,和她一起迎接新年嗎? 可是,今天晚上婆婆也要來,全家人要圍在一起吃年夜飯的,這個日子非常重要。

    這個時候,我堅決不允許丈夫有這種任性自私的行為。

     我馬上關掉了鍋下的煤氣,走到門口。

    果不其然,丈夫已經換上了一件我從沒有見過的白襯衫,剛從書房裡出來。

     “麻煩你從醫院回來的途中,順便去接一下媽媽吧。

    ”我正在為此刻能靈機一動想出這樣的苦肉計而自鳴得意,丈夫扭過頭瞪着我說:“知道了。

    ” 這麼爽快地答應下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難道一開始就打算今晚回家嗎?可是,我裝作叮囑的樣子,又問他:“你幾點能到尾山台接媽媽?我好事先告訴媽媽一聲。

    ” 一瞬間,丈夫對我遞過去的鞋拔子置之不理,粗暴地将腳往鞋裡擠着,冒出了一句“不知道,大概傍晚吧”,就出門了。

     門口牆壁上挂的梅森陶制挂鐘的指針,正指向下午一點。

     丈夫就連大年三十都不回家,選擇了和那個女人去調情,去卿卿我我,纏纏綿綿。

     我重新點燃了竈火,可是今年的黑豆能否煮得好吃,已經無所謂了,我已經徹底沒有心情了。

     除夕那天下午,我确實是出去見詩織了。

    我也知道早就被妻子察覺了。

    妻子那樣不高興,那樣狂妄自大,那樣死攪蠻纏,自己再看不出來,不是腦子有病了嘛。

     可是,話盡管這麼說,過去的這一年淨是和妻子明争暗鬥,兩人的關系越發疏遠。

    今年無論如何也要對她好點,如果能回到和睦相處的狀态就太好了。

     從那開始,日記大概有四五頁的空白頁,大大地寫着“二〇〇七年、正月”。

     1月5日(星期五)23:30 今天是新年後醫院開始營業的第一天。

     下午,我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