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東窗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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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在一個完全偶然的機會下發現的,實在是太偶然了。

     與其說是一般的偶然,更應該說不是單純的偶然,而是好幾個偶然的因素巧上加巧碰到一起,就促成了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說是促成,還不如說是完全沒有想到的事情忽然出現更準确。

     那天,川島省吾也不知是怎麼了,竟然會鬼使神差地躺在自己太太的床上休息。

     通常省吾都不在夫妻倆的主卧房睡覺,他在自己的書房安了一張床,平時基本上都在這張床上休息。

     說是床,實際上是一張簡易沙發床,靠背部分可以放倒,就成了一張簡易的、不是很寬的單人床。

     省吾自從在這張床上睡覺以來,已經睡了十個年頭。

     當然,家裡有正式的寝室,其中有一張碩大的雙人床,現在歸妻子志麻子一人用。

    不過,他們倆婚後第二年生了個女兒,隔了兩年又生了個兒子。

    妻子與孩子一起睡,半夜裡還得起來喂奶、換尿布,忙得不可開交。

    在這種情況下,省吾就産生了想從夫妻共用的寝室裡退出的念頭。

    加上省吾經常要與醫生夥伴一起吃飯到很晚才回家,而且回到家後又喜歡再喝點啤酒,有時看着電視就睡着了。

    每逢這樣的情況,妻子志麻子就起來給他關電視,有時又會被丈夫如雷的鼾聲騷擾得無法入睡。

     那樣的話,夫妻兩人都休息不好,為此,省吾買了個沙發放在書房裡,晚上就睡在那裡。

     這件事可以說是夫妻雙方同意的,哪方都沒有意見,結果,那張雙人床就成了妻子一人專用的床了。

     那天晚上,省吾與在自由之丘開醫院的長田醫生見面,一起吃飯,兩人也有好一陣子沒見面了。

     在大學時代,有一次生理學考試兩人都不及格,一起參加補考。

    從那以後,兩人就成了好朋友。

    如今年齡都已四十有五,互相說話也投機,體型也很相似。

     兩人見面自然就會說到大學的同學,會對新的醫療制度不滿。

    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吃完飯後,又一起轉到六本木繼續再喝,回到家時已經是半夜一點多了。

     當然妻子已經睡了,省吾到廚房喝了一杯水後,像往常一樣回到自己的書房,躺到窄窄的單人床上睡覺。

     省吾本來就很容易入睡,屁股一沾上床就能睡着。

    喝了酒以後睡得就更死了。

    妻子經常說他,“像你那樣睡,失了火都不知道醒”。

     “瞧你說的,我難道會那麼傻嗎,連火燒到身上了都沒有感覺?!” 聽他這麼反擊,妻子就會非常冷淡地說:“是啊,到那時可就晚了,沒救了。

    ” 兩人結婚已經十五年了,有兩個孩子,大的已經上初中一年級,小的也上小學五年級了。

    夫妻倆平常一直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拌嘴。

     省吾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激情了,妻子可能也是如此。

     不管怎麼說,雙方就這樣誰都不那麼較真,平平淡淡地過下去的話,倒也相安無事。

     就像平常一樣,那天晚上省吾也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去了,睡得很死。

    到了早晨,他感到有些尿意,就醒了過來。

     一看表,嚯,八點半了。

    他起身上廁所,妻子不在家,已經出門了。

     對了,昨天妻子曾告訴過自己,上初中一年級的女兒夏美暑假要參加外語夏令營,去澳大利亞遊學,今天是家長說明會。

     他想起來了,今天是星期天,醫院不開門。

     對對,今天休息。

    省吾自言自語地說着,又躺到了床上,他感覺房間裡有點悶熱。

     今天早上氣溫好像有點高,但是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看不到外面。

    省吾隻好伸手将放在床邊小桌上的空調遙控器拿過來,調節溫度。

     空調在運轉,發出嗡嗡的聲音,但就是感覺不到有涼風吹來。

     莫非是發生故障了,省吾又用力摁了兩下,但還是沒有絲毫涼風,他隻好很掃興地将遙控器放回原處。

     難得休息一天,還攤上空調壞了,真掃興。

     省吾輕輕地咂了一下舌頭,将四周打量了一番,決定到妻子的房間去休息。

     那可是個大房間,雙人大床,躺上去感覺可好了。

    省吾立即去了妻子的房間,打開空調,往床上一躺。

     與妻子已經幾個月沒有做愛了,省吾忽然感到有些莫名的興奮,好像偷偷地潛入了秘密花園,不一會兒就覺得有陣陣涼風撲面吹來,他很快進入了夢鄉。

     等省吾再次醒來後,飛快地掃視了房間一圈,然後才醒悟過來:噢,這是妻子的房間,我現在是躺在妻子睡覺的床上。

     是啊,今天早上,書房的空調壞了,無法正常工作,自己才到這裡來的。

    當時,妻子和女兒都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家裡靜悄悄的。

    兒子好像也不在家,不知上哪兒去了,也許是星期天去練習踢足球了吧。

     他繼續躺在還留着妻子氣味的床上,好不容易才轉過勁來。

    自己已經有三個月沒有沾這張床了。

    也就是說,自己與妻子有三個月沒有親熱過了。

     不,上一次是自己去要求妻子的,誰知她卻拒絕了,說“我太累了”。

    已經半年多沒有性生活了。

     我們倆可能步入了最近人們經常講的“無性婚姻”。

    不過,在超過四十五歲的夫妻中,這樣的無性婚姻已不是什麼稀罕事了。

     省吾躺着的雙人大床右邊有個配套的大衣櫃,衣櫃邊上還有帶幾個抽屜的立櫃。

    立櫃前面是個小型落地電視櫃,上面放了一台電視。

    窗邊還有一台妻子專用的電腦。

     妻子就是用這台電腦在網上購物,搜索美容化妝的信息。

    但是省吾一次都沒有碰過它。

    從那兒再往左,是一張梳妝台,上面有一台座鐘,時針正指着十點。

     自己是八點半左右進入寝室的,現在十點,說明已經在這間屋子裡睡了近一個半小時。

     “哎呀,該起來了吧。

    ” 省吾看着從窗簾縫中流瀉進來的夏日陽光,懶洋洋地在床上翻了個身,準備起來。

    忽然,他感覺右腰邊上有個像闆一樣硬邦邦的東西頂了自己一下。

     唔,在這地方會有什麼東西呢?他覺得很奇怪,把手伸到墊褥下面去摸,從裡面摸出了一本書。

    哦,可能是妻子在入睡之前讀的書吧。

    他拿在手上一看,是一本偏長的筆記本型的書,封面上沒有字,隻有一朵碩大的紫陽花。

     咦,這是什麼書?省吾慢慢地将它翻過來一看,反面也是一朵紫陽花。

    是用一塊畫有紫陽花的薄布包着,沒有書名。

     省吾坐在床邊,漫不經心地朝着這畫有淡紫色和紅色花瓣的本子看了一會兒,終于伸手打開了第一頁。

    堅硬的封面後的第一頁是白紙,随後的一頁上印有橫線。

    前面幾頁都沒寫什麼字,再往下翻,到第三頁上,忽然出現了橫寫的字,密密麻麻的。

     他一看這麼端莊秀麗的字,就知道是妻子寫的。

     省吾覺得有點好奇,就順着文字看了起來。

    首先左上方寫着“7月20日(星期四)21:50”。

    這是寫的那天的日期和時間吧。

    接着另起一行寫道: 今天回家比平時稍微早了一點,也許知道明天晚上要晚回來,故意打掩護吧。

     晚飯時,在将飯菜端上桌前,為了擦桌子,我把他放在桌邊的手機挪了一下。

    他正坐在椅子上,左手端着啤酒在看電視,看到這一幕,忽然慌忙從我手中将手機一把奪了過去。

     “我不會看的,你放心好了。

    ” 聽我這麼一說,他顯得很不好意思,一言不發地将臉轉過去。

    随後可能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狼狽相吧,他故意看着眼下流行的搞笑節目,不停地放聲大笑。

     我說:“祐太正在房間裡做功課呢,你能不能小點聲?” 他馬上回答道:“不看這種節目,和病人還有護士們就沒法說話了。

    ” 他現在是無論說什麼都喜歡裝腔作勢找理由。

    我也不示弱:“都這把年紀了,還要去迎合年輕人,真傻帽。

    ”誰知他卻勸我說:“你看一下就知道了,可有趣了。

    你也看一下吧。

    ” “我可不願意看那種庸俗的東西,讨厭。

    ”我随口回了他一句,這下可壞了。

     “從剛才起,你一會兒是傻帽,一會兒是庸俗……你近來有點不正常,焦躁不安,老是發火,你是不是快到更年期了?” “真沒禮貌,我哪裡焦躁不安了呀?!” 即使是夫妻,一方的話語如果嚴重地傷害了另一方的話,可以治他個侮辱罪的。

    今後我得好好地學習法律。

     這是妻子親筆寫的,無疑是妻子的日記,不過這内容可有點奇怪。

    首先是第一句——“今天回家比平時稍微早了一點,也許是知道明天晚上要晚回來,故意打掩護吧。

    ”這裡指的是誰啊? “為了擦桌子,我把他放在桌邊的手機挪了一下。

    他正坐在椅子上,左手端着啤酒在看電視,看到這一幕,忽然慌忙從我手中将手機一把奪了過去。

    ”讀到這裡,省吾不禁站了起來。

     唔,這不是在說我嗎?! 她寫道:“我不會看的,你放心好了。

    ”是啊,晚飯時,好像是有過這麼一幕,妻子确實說過這樣的話。

     “莫不是……” 省吾忽然感到不安,再看了一下日期,七月二十日(星期四)。

    是半個月前的了,妻子寫得很清楚,肯定是半個月前的星期四。

     起因是自己看了搞笑節目放聲大笑。

    那是講醫院的事,作為一個醫院經營者,自己應該看看這種節目。

    誰知自己這麼一說,她非常不高興,皺着眉頭對我說:“庸俗,讨厭!” 确實,她父親是名牌私立大學的教授,她也是從聖正學院畢業的才女,但是最近卻肝火很旺,我看了都害怕。

    盡管她剛剛四十出頭,還是回了她一句“是不是快到更年期了”。

    她聽了以後說了聲“真沒禮貌”,就扭頭走開了。

     我是說着玩的,開個玩笑嘛。

    但是妻子沒有這麼看,她雙手叉腰,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她那五官端正的臉,生起氣來更顯得令人害怕。

     不管怎樣,說她快到更年期,确實是有點過分了。

    事後自己也曾給她賠不是,但是她根本不買賬。

    面對這樣的妻子,我也感到束手無策,隻好草草地把飯吃完,急急忙忙回到自己房間去了。

     那天正是二十号星期四,那麼一場小小的夫妻争吵,竟被妻子用小字密密麻麻地記錄下來。

    這麼點小事她也要記到日記上去,到底是為什麼呢? 省吾感到很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