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宋金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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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行動計劃,王黼設立了邊防司,掌控了這一機構,他就能夠在指揮收複燕雲十六州的戰役上與童貫抗衡。

    [43] 遣使談判 宋朝第一次派出的使節由武将馬政(見表13.1)率領,于1118年四月從開封出發,九月在遼東登岸,最後在1119年正月回到開封。

    這次出使共曆時八個月。

    [44] 宋朝使者在返回時也帶來了阿骨打的使節,因此,徽宗應當不僅聽了宋使的複命,而且聽到了金國使者的陳述。

    宋使還向徽宗報告了他們的冒險經曆。

    船在遼東登陸時,有一夥人搶走了他們的貨物,還把他們綁了起來。

    這夥人決定帶他們去見阿骨打,他們經過了一千五百多公裡和十幾個州,差不多三個星期後才見到了女真族的一些重要首領,其中包括阿骨打和他的侄子粘罕。

    [45]阿骨打對他們的會談非常滿意,決定派使者(包括兩名女真人和渤海漢人李善慶,後者是一位文人)與宋使一同前往開封。

    金使帶去了一份正式的提議,說如果雙方聯合抗遼,宋、金可以将各自奪取的領土據為己有。

    金使還帶了一些特産作為禮物,其中包括珍珠、黃金、貂皮、人參和松子。

    [46]徽宗讓金國使者直接與蔡京和童貫讨論,并留他們在京城逗留了十多天。

    此後宋金兩國又進行了多次類似的外交往來,最後促成了所謂的“海上之盟”,即宋朝使臣從山東乘船渡海建立的盟約。

    [47]當宋、金兩國使者頻繁往來時,遼國的使者也沒有閑着。

    事實上,僅在1118年,遼國就向金國派出了六次使團。

    随着金逐漸加強對遼國東部地區的控制,出使金國的遼使也愈發頻繁,暴露出他們的絕望心情。

    阿骨打沒有接受遼的任何建議,而是提出了自己的條件:将遼國五州中的三個州割讓給金,把皇室或貴族的家庭成員送到金國作為人質,此外,金國在兩國外交關系中處于尊位,遼要向金進獻歲貢。

    遼國當然拒絕接受這些條件,因為這就相當于投降金國。

    [48] 表13.1 宋金主要的使節來往 361 徽宗派去回複金國的使團剛開始進展很不順利。

    首先,使團還未出發,使臣就在山東去世了。

    在耽擱一段時間後,使團在沒有使臣的情況下還是出發了。

    他們拜見阿骨打時,阿骨打對文書中使用的語言很不滿意,因為它是以诏書的形式,稱阿骨打為徽宗的臣子。

    其實宋使在這樣做之前征詢過阿骨打使臣的意見,他們暗示沒關系。

    顯然,阿骨打已經找了一些外交關系領域的專家,他們向他解釋了這些微妙的細節。

    此外,沒有使臣這件事也被阿骨打視為一種侮辱。

    [49] 阿骨打将宋使呼延慶扣留了六個月才讓他離開金國,這也許是想要拖延與宋朝盟約談判的一種計策,因為金、遼之間的談判也正在進行。

    當時金國在攻打遼國的戰場上節節取勝,沒有理由在條件不成熟的情況下與任何一方達成協議。

    在放呼延慶回國前,阿骨打強調,金國憑借自己的力量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打敗遼國。

    如果宋希望與金保持友好關系,就應當尊重金國。

    [50]1120年二月十六日,當呼延慶終于回到開封後,向徽宗轉達了這些訊息,以及遼金并未結盟的消息。

     于是徽宗的朝廷加緊了外交努力。

    在派使團第三次出使金國時,1115年投降宋朝的前遼國官員趙良嗣被任命為使臣。

    徽宗親自為他寫了一份手诏,命令他争取與阿骨打就聯合抗擊遼國和收回燕京達成口頭協議。

    [51]趙良嗣于1120年三月初六從開封出發,三月二十六日到達山東,在四、五月份拜見了阿骨打,最後在九月初四回到了開封,總共曆時六個月。

     趙良嗣對這次出使的記述被保存了下來。

    根據他的記錄,在第一次拜見阿骨打後不久,阿骨打帶他參加了攻打遼國上京的戰役。

    到了中午,金軍統帥就已經占領了上京的城牆。

    趙良嗣被金軍的戰鬥能力深深打動,或許正因如此,他同意了宋為歸還的領土向金國支付高額代價。

    根據趙良嗣的記述,阿骨打是一位很固執的談判者,能夠迅速指出金國的戰績,以及宋若想和金結盟需要做哪些事情。

    阿骨打口頭上同意,燕京以前就是中國的領土,如果宋參加抗遼奪回燕京并每年向金輸送三十萬匹絹和二十萬兩銀(基本上是将原來給遼的歲貢轉送給金),燕京就可以歸還宋。

    趙良嗣還提出,遼國西京(大同)過去也是中國的領土,類似情況還有十六州中的其他一些地方,包括燕京附近的平州、灤州,阿骨打的回應似乎是宋可以收回西京,但對平、灤沒有做出任何表示。

    [52] 徽宗原先交給趙良嗣的任務隻是努力收回燕京,但他趁機也提到了大同地區,既然允許宋收回燕京的原因是那裡是漢人居住區,而且曆史上便是中國疆域一部分,這個理由也完全适用于大同。

    但随着時間推移,阿骨打從更多的前遼大臣那裡聽到建議,同時金軍也憑着自己的力量取得了更多的勝利,因此阿骨打逐漸意識到沒必要将自己軍隊奪來的地方交給宋,也不足為奇。

    然而一旦阿骨打把歸還大同也列入談判事項,宋的胃口就被吊起來了,這也導緻後來一系列的長期談判無果,宋、金兩國的聯盟最終走向完結。

    [53] 1120年九月,趙良嗣回到開封,一起來的金使帶給徽宗一份國書,這是宋、金兩國之間的第一份正式書面協議。

    國書中沒有提到西京,但與趙良嗣所記錄的口頭約定内容相符。

    徽宗顯然對趙良嗣的成績非常滿意,此後派向金國的大多數使團便都讓他參加。

    徽宗在崇政殿召見了新任金使錫喇薩魯,并命童貫在家裡設宴款待金使一行。

    徽宗讓人傳話,他最擔心金國奪取西京的事情。

    金使回答,他們的軍隊是可以信賴的,一定會實現目标。

    徽宗撰寫了一份國書,這次他修改了措辭,使用雙方對等的詞語。

    因為阿骨打的國書中開頭是“大金皇帝謹緻書于大宋皇帝阙下”,徽宗的國書便也以“大宋皇帝謹緻書于大金皇帝阙下”開頭。

    [54] 1120年九月二十日,向金國遞交國書的使團出發,參加過第一次出使金國的馬政也是其中的使臣。

    兩個月後,在1120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宋朝使團到達金國。

    宋使的任務是讓金确信,大宋将派兵擊敗遼國,并繼續讨論西京的問題。

    [55]同時,根據與金國的協議,童貫開始集結軍隊進攻燕京。

     遼國政權搖搖欲墜,徽宗是如何做出采取最佳行動的決定的呢?他廣泛地征詢意見。

    謀臣中有一派比較謹慎,主要是年紀比較大的大臣,擔心事情可能會向壞處發展。

    而年輕的一派,尤其是王黼和蔡攸,早就等不及了,迫切希望充分利用這一機會。

    童貫的年齡與保守派接近,但他是唯一有過作戰經驗的人,他支持希望采取行動的年輕一派。

     對于事态的進展,徽宗與宰輔均無法獲得大量信息。

    雖然趙良嗣和馬政等宋使會書面或口頭報告一些情況,但這些故事還有待于金國遞送的文件,以及與金派到開封的使臣對話來進行驗證。

    出使任務很多時候要依賴使者的個人才智。

    他們不僅要清晰闡述本國君主的立場,監控協議的書面用詞,還要赢得談判對手的尊重和好感,同時盡可能多地了解對方的軍事狀況。

    馬擴剛開始是跟随其父馬政出使金國,後來他自己也升任到比較高的官職。

    他記錄了自己的經曆,其中提到很多用來考驗使臣的方式。

    [56]根據他的記述,有一次,阿骨打率領一隊手下外出打獵,帶上了宋使。

    粘罕将軍通過翻譯問馬擴:“我聞南朝人止會文章,不會武藝,果如何?”馬擴回答說,宋朝官員通常分為文官和武官,但很多人既能文又善武。

    馬擴承認自己是一名武官,粘罕便交給他一副弓箭,讓他表演從一匹飛馳的馬上射箭,并以譏諷的語氣說他想學習一下南朝人的箭法。

    于是馬擴彎弓策馬,成功射中目标。

    阿骨打聽說此事後,也讓馬擴為他表演了箭法。

    [57]馬擴無疑是一位出色的箭手,但他記錄這件事并不隻是為了炫耀,而是希望通過這件事告訴徽宗和閱讀出使金國報告的朝官,即使受到強硬的女真大将的貶低或羞辱,宋使也知道如何堅持自己的立場。

     在随後的三年裡,徽宗共六次接見了金國的使臣。

    按照禮儀通常有兩次正式的召見,第一次是在使臣到達開封後的幾天内,最後一次是在使臣将要離開時。

    根據這些正式召見的儀式,使臣首先要陳述出使目的,并遞送國書,然後徽宗會通過一位宦官口頭轉達問候,并泛泛評論。

    徽宗通常會讓他們到王黼的私宅會談,讨論具體的問題。

    但徽宗對這些細節并非不加理會,他有時會單獨召見那些出使金國并和金使一起回國的宋使。

    有好幾次,徽宗親筆書寫了遞交給金國的文書,以表明這些書信的重要性和對接收者的尊重。

    此外,他還會定期親自給宋使寫信,向他們解釋應當如何應對談判,例如何時可以接受妥協。

     值得一提的是,阿骨打本人親自參與了談判過程,但徽宗似乎将他與金使的接觸限于更正式的召見場合,而讓童貫或王黼與金使詳細讨論。

    當然,這在某種程度上反映出二人不同的政治角色。

    阿骨打是一位軍事領導人,他的政治權力很大程度上來自與屬下的個人關系,而徽宗則主持着一個龐大的官僚機構,因此禮儀地位對于維護國家的等級制度而言是核心因素。

    當然,個性差别可能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阿骨打憑借軍事對抗起家,似乎也很享受在談判過程中的鬥智鬥勇,他會嘗試各種策略,為自己一方赢得最大利益。

    徽宗對這種高賭注的博弈卻沒有興緻。

    [58] [1]關于對宋朝軍事機構的基本描述,參見JohnRichardLabadie博士論文,“RulersandSoldiers:PerceptionandManagementoftheMilitaryinNorthernSungChina(960-ca.1060),”UniversityofWashington,1981王曾瑜《宋朝兵制初探》,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

    關于北宋軍隊發展史的簡要诠釋,參見PeterLorge(龍沛),War,PoliticsandSocietyinEarlyModernChina,900—1795,London:Routledge,2005,pp.17—57.更詳細的軍事戰役,參見DenisTwitchettandPaulJakovSmitheds.,TheCambridgeHistoryofChina,vol.5,part1:TheSungDynastyandItsPrecursors,907—1279中的相關章節。

     [2]關于常規的使節活動,參見HerbertFranke(傅海波),“SungEmbassies:SomeGeneralObservations,”inChinaamongEquals:TheMiddleKingdomandItsNeighbors,10th–14thCenturies,edtedbyMorrisRossabi,Berkeley:UniversityofCaliforniaPress,1983;MelvinThlickAng博士論文,“Sung-LiaoDiplomacyinEleventh-and-TwelfthCenturyChina:AStudyoftheSocialandPoliticalDeterminantsofForeignPolicy.”UniversityofPennsylvania,1983,以及DavidC.Wright(賴大衛),FromWartoDiplomaticParityinEleventh-CenturyChina:Sung’sForeignRelationswithKitanLiao,Leiden:E.J.Brill,2005。

     [3]部分存世的宋朝報告在DavidC.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