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招徕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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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本人對他偏愛有加。

    李誡曾經把自己用小篆寫的《重修朱雀門記》獻給徽宗,徽宗非常喜愛,令人将其刻石,立于朱雀門下。

    徽宗聽說李誡擅長繪畫,便專門派人傳話于李誡,說自己希望看到李誡的畫作。

    李誡畫了一幅《五馬圖》進呈,徽宗對這幅畫表示贊揚。

    [30] 此外,還有一些史料記載徽宗親自參與他命令營造的建築。

    鄧椿于1167年記錄,徽宗登基後不久,曾親自前往龍德宮視察畫師們繪制的壁畫,結果大失所望,認為僅有一幅畫令人滿意。

    [31]辟雍是一項較大型的工程,有四間授課大殿,一百多間住宿大殿,每間大殿能為三十名學生提供住宿,整座建築共有房屋1872間。

    [32]根據辟雍竣工後所立之碑記載,徽宗曾與李誡一同審查建築設計,并要求進行一些變動。

    碑文引用了徽宗的原話:“古者學必祭先師。

    茲聚四方士多且數千,宜增殿像于前,徙經閣于後,布講席于四隅,餘若爾規。

    ”[33]1105年,修建明堂的方案提出之後,徽宗特召李誡上朝,讨論明堂營造事宜。

    在朝堂上,徽宗對李誡強調說,修建時一定要采用高質量的材料,設計要能夠永存于世。

    [34] 李誡出身官宦世家,其父祖和曾祖都做過官。

    盡管他沒有參加科舉考試(而是通過蔭補進入官場),但還是被任命為一個普通的文職,而非醫學、天文和繪畫專家擔任的品銜較低的技術官職。

    他在被任命為将作監的一個入門級職務期間表現良好,似乎正是通過這個偶然的機會成了一名專家。

    因此,他在那裡度過了自己的大部分職業生涯,從最低的職務一步步升到最高職務。

    在《營造法式》的序中,李誡說自己是通過與木匠以及其他手工藝的大師交談,獲得了建築技術知識。

    在徽宗繼位之前,他已在官場十五年,但品銜僅升了兩級;徽宗登基後,由于徽宗的欣賞,在接下來的七八年間,李誡的官職連升六級。

     1110年,李誡去世,此後徽宗繼續修建了一些建築,但這些建築的設計者是誰,我們不得而知。

    《宋史》作者認為李誡還不足以入傳,如果不是《營造法式》與李誡的墓志銘被保存了下來,我們可能對他知之甚少。

    根據我們所了解的信息,李誡在将作監的一名下屬可能繼承了他的職務,在他去世後的十五年中為徽宗設計了很多建築。

     畫院 徽宗延續了聘用宮廷專職畫家的悠久傳統。

    張彥遠于847年所著的《曆代名畫記》中,稱贊了許多活躍于唐朝宮廷的畫家,其中包括擅長畫馬的韓幹、多才多藝的人物畫家吳道子和以畫宮廷仕女著稱的張萱。

    [35]即使在唐朝分裂後,一些政權,尤其是在四川建國的後蜀,以及在今南京建都的南唐,仍然吸引和雇用了能力出衆的畫家。

    960—970年間,宋朝統一了這些政權後,其藝術家也被帶到開封,形成了北宋宮廷繪畫的中堅力量。

    到了998年,翰林圖畫院共有全職繪畫官三人、藝徒六人、繪畫官助手四人和學生四十人。

    [36] 我們了解到徽宗與這些宮廷畫家的關系,主要是通過各類史料。

    這些史料從徽宗統治初期有關畫院開設課程的政府文件,到徽宗繼位二十年後為大量繪畫藏品編纂的目錄,以及幾十年甚至幾百年之後,史料所記載的有關徽宗對宮廷畫師嚴格要求的轶事,此外,還有徽宗朝畫師存世的少數畫作。

    這些史料提供了有力的證據,說明徽宗為提高宮廷畫師作品的質量花了很多心思,而且更願意親自與畫師們打交道,而不是通過中間人。

     其實,早在徽宗登上皇位之前,就已經學習繪畫,并開始收藏畫作。

    他自己知道如何繪畫和欣賞佳作,這顯然影響了他要求宮廷畫師需要達到的标準。

    登基後沒多久,徽宗就決定提高宮廷畫師的技藝水平。

    根據鄧椿的說法,徽宗登基後不久,從全國各地征募畫師為一座新建宮觀繪制壁畫,畫完後徽宗很失望,這件事促使他決心改革畫師的培養制度。

    [37]徽宗認為他需要兩種類型的畫師,一種能準确地捕捉到實物的特征,畫出惟妙惟肖的作品,另一種則能将詩和畫結合起來,在繪畫作品中融入思想。

     在徽宗統治之前,宮廷畫師雖然也接受培訓,但都不是系統培訓。

    [38]作為教育體系的改革措施之一,畫院被置于國子監之下管理。

    畫院提供三年的培訓課程,内容包括六個方面:宗教藝術、人物、山水、鳥獸、花竹、建築。

    學生必須知書達理,會被教授古代辭書如《說文》和《爾雅》中詞源學方面的知識,培養良好的書法功底。

    根據對這些課程理解的初步測試,六十名學生被分成兩組,每組三十人:能夠将學問與繪畫相結合的分成一組,稱為士流;另一組是雜流,對他們在文學傳統方面的要求會低一些。

    其他的技術學校都沒有像這樣被分成兩個研究方面的組别(而且班級規模也更大)。

    被分到士流的學生必須學習一部大經和一部中經,以及《論語》或《孟子》,而另一組可以學習一部中經或訓诂學的著作。

    [39]在評判學生時,如果學生“筆意簡全,不模仿古人而盡物之情态形色,俱若自然,意高韻古”,就會被評為上等;中等學生“模仿前人而能出古意,形色象其物宜,而設色細,運思巧”;最下等的學生“傳模圖繪,不失其真”。

    分在士流的學生将被授予文官品階,而雜流的學生将和以前一樣得到武官品階。

    [40] 徽宗為宮廷畫師和畫院學生都設定了高标準。

    鄧椿記載,考生源源不斷地來到畫院參加入學考試,希望能夠進入畫院學習,但很多人都被拒之門外,因為他們的畫作不能達到滿意的“形似”水準。

    有些考生的繪畫過于自由,被認為缺乏技藝。

    [41]也許鄧椿是專指那些屬于雜流的學生,因為有充分的證據顯示,為士流學生設計的考試題目,就是為了淘汰那些無法表達出意境的人。

     士流學生的考題,包括根據一句詩的意境創作一幅畫,這就要求畫者不能僅僅具備繪畫的技術了。

    鄧椿的書中記載: 所試之題,如“野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橫”,自第二人以下,多系空舟岸側,或拳鹭于舷間,或栖鴉于篷背。

    獨魁則不然,畫一舟人,卧于舟尾,橫一孤笛,其意以為非無舟人,止無行人耳,且以見舟子之甚閑也。

    又如“亂山藏古寺”,魁則畫荒山滿幅,上出旛竿,以見藏意。

    餘人乃露墖尖或鸱吻,往往有見殿堂者,則無複藏意矣。

    [42] 在另一處,鄧椿還引用了一句“蝴蝶夢中家萬裡”的詩為例。

    在這次考試中,畫家戰德淳創作了一幅“蘇武牧羊假寐”,一舉奪魁。

    [43] 此外,在一本序言日期署為1200年的著作中,俞成舉了更多的考試題目為例,并強調繪畫考試與科舉考試之間在本質上有相似之處,因為二者的目的都是選拔傑出人才。

    據俞成記載,對于“竹鎖橋邊賣酒家”的題目,最打動徽宗的一幅畫是,畫者沒有直接畫出小酒館,隻是畫了一根挑起酒簾的竹梢,在竹林掩映下若隐若現,暗示有酒家的存在。

    [44]還有一個試題是“踏花歸去馬蹄香”,以視覺表現香氣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據俞成記載,有位考生畫了幾隻蝴蝶,飛逐馬後,追逐着馬蹄飛舞,非常巧妙地将這種意境表達了出來。

    [45]另有一位南宋文人俞文豹提到,一次考試的試題是“嫩綠枝頭一點紅,動人春色不須多”。

    [46]獲得第一名的考生畫了一座綠楊掩映的小樓,一個女子憑欄而立。

    而根據一位明朝文人的記述,考試題目隻有第一句詩,獲獎的則是另一位考生。

    這位考生沒有理會詩中對女子的暗示,而是畫了一片波光漣漪的大海,海中一輪紅日升起。

    [47] 前述最後一例是在徽宗之後數百年的一本著作中首次出現,因此不排除有一種可能,就是那時候的人自己設想出了一些新的考題,并用聰明的方式來回應這些題目。

    徽宗對士流畫家進行考試的總體想法是非常清晰的:繪畫者應當以含蓄的、間接的方式進行創作,就像詩人創作詩歌那樣。

    用艾朗諾(RonaldEgan)的話說,每次獲得第一名的畫師都是“将詩歌藝術長期以來最看重的理念轉化融入繪畫藝術之中:捕捉文字背後的意境”。

    [48]另一個值得注意的方面,是根據這些題目創作的畫作大部分都是山水畫,也許就類似于那種大量存世的“小景”畫,盡管它們大多被斷代為南宋的作品。

    [49]找到可以啟發花鳥繪畫創作的詩句并不難,因為很多詩中都提到花鳥,但沒有證據表明當時采用過這種做法。

    或許徽宗認為,宮廷在花鳥畫的傳統方面尚不需新的改革。

     徽宗也許親自參與評判了這些命題繪畫,但同時他也聘請了一些知名的文人畫家擔任畫院的老師。

    據蔡絛記載,第一位擔任這個職務的是宋子房。

    鄧椿在書中稱,“是時子房筆墨妙出一時,鹹謂得人”。

    另一位被任命擔任此職務的是米芾,可能是由蔡京或王诜推薦。

    [50]米芾個性古怪,是一位非常有名氣的畫家和書法家,同時也是書畫收藏家與鑒賞家。

    據說米芾很希望在徽宗的宮廷中做官,曾分别緻信在樞密院任職的蔣之奇和鄧洵武,請求二人幫助。

    米芾給他們的信函都保存了下來,其中,米芾寫給蔣之奇的信很有趣,因為米芾在信中還告訴蔣之奇在向徽宗舉薦他時該說什麼話,例如“(米芾)自負其才,不入黨興,今老矣,困于資格,不幸一旦死,不得潤色帝業,黼黻皇度,臣某惜之”。

    [51] 至于米芾在畫院如何與學生打交道,沒有什麼記載,但他與徽宗之間的轶事則流傳下許多。

    下面的故事是當時一位文人何薳記載,可以作為例子。

     米元章為書學博士,一日上幸後苑,春物韶美,儀衛嚴整,遽召芾至,書烏絲欄一軸,宣語曰:“知卿能大書,為朕竟此軸。

    ”芾拜舞訖,即绾袖舐筆,伸卷,神韻可觀,大書二十言以進曰:“目眩九光開,雲蒸步起雷。

    不知天近遠,親見玉皇來。

    ”上大喜,錫赍甚渥。

    [52] 米芾擔任教職的時間還不到一年,但我們無從得知,他離任是覺得這個職務不值得繼續做下去,還是因為徽宗對他不滿意。

     1110年,蔡京第二次被罷相之後,徽宗将每個技術學校置于需要該校畢業人才的政府機構下面管理,而不是繼續由國子監管轄。

    但這次重組似乎并不意味着徽宗對于培養繪畫學生有所放松。

    1113年,蔡京恢複宰相職務後,醫學院和算學院重新由國子監管理,但畫院卻沒有恢複到國子監的管轄下。

    島田英誠認為,畫院之所以一直沒有重組,是因為徽宗已經達到了加強對畫師文學教育的目的,而且,他對1110年之後直接與翰林圖畫院畫師合作感到滿意。

    [53] 宮廷繪畫官 如果畫院的學生數量總是保持在六十人的水平,從1104年到1110年,每年有二十人畢業,那宮廷的圖畫院就沒有足夠的空缺來容納所有人,因此,我們需要假定,有些接受培訓的學生到别的地方任職了。

     對于那些在宮廷中任職的畫家,尤其是針對那些屬于士流畫風的學生,徽宗采取措施,提高他們的地位。

    他允許尤受優待的宮廷繪畫官在腰間佩戴魚飾,還規定諸待诏每立朝班時,以畫院為首,書院次之,琴院、棋、玉、百工又在其次。

    另外一項具有象征意義的措施,是将支付給書法官、繪畫官的俸祿與文官的俸祿一樣,都稱為“俸直”,而對其他工匠則像對待侍從一樣,将他們的薪水稱為“食錢”。

    但另一方面,徽宗要求一名雜流繪畫官在睿思殿随時待命,以備不時之需,而這種要求對文官則很少。

    [54] 我們知道五十多位曾在徽宗朝供職的繪畫官的名字。

    [55]史料中通常會記載他們來自哪裡,專攻哪類繪畫,拜何人為師或臨摹誰的作品。

    在畫家擅長的領域,山水畫、人物畫或宗教題材是最普遍的,其次是花鳥和動物。

    有的畫家更有針對性,專門畫龍、竹子、建築、兒童或鬼。

    畫家最經常提及的老師或模仿對象,是神宗與哲宗時期的山水畫家郭熙。

     劉益是徽宗時期較有成就的畫家。

    他曾接受一項任務,在徽宗最寵愛的明達皇後劉氏寝殿的閣廊上畫一百隻猿猴。

    但讓劉益感到不快的是,徽宗從未召見過他,據說是因為他口吃。

    [56]從這一點可以推測,徽宗的大多數畫師可能都曾得到皇帝的召見。

     徽宗認為,臨摹對宮廷藝術家來說是非常好的訓練方法,因此,他會定期将自己的書畫藏品拿給宮廷畫家看。

    為徽宗作畫的畫師告訴鄧椿,“每旬日,蒙恩出禦府圖軸兩匣,命中貴押送院,以示學人”。

    為了确保這些收藏品不會損壞,侍衛一直在旁守候。

    由于有了這些機會,鄧椿最後說道,“故一時作者,鹹竭盡精力,以副上意”。

    [57] 徽宗對宮廷藝術家的作品非常嚴格,且極其挑剔,關于這一點有很多有趣的轶事。

    鄧椿在書中就寫了三個這樣的小故事,其中之一是前文提到的徽宗曾經去龍德宮視察畫師們的創作。

    據鄧椿記載,徽宗隻看到一幅滿意的作品。

    他後來向一位侍從解釋,自己為什麼會重賞這幅畫的作者:“月季鮮有能畫者,蓋四時、朝暮、花、蕊、葉皆不同。

    此作春時日中者,無毫發差。

    ”[58]這個轶事對徽宗的描述有些炫耀的意味,顯示徽宗在鑒賞繪畫方面能力出衆。

     這類故事并不新鮮。

    在1080年左右,郭若虛也記錄了一個類似的故事:一個農夫指出一位藝術家收藏的畫有瑕疵,因為牛在争鬥時,是把尾巴夾在兩腿之間的。

    1090年,沈括在書中記載,有位鑒賞家稱贊一幅畫描繪貓蹲在牡丹下,畫得非常準确,因為畫中的貓和牡丹都是在正午時分,此時貓的眼睛會眯成一條線,盛開的牡丹花瓣則會發蔫。

    高居翰(JamesCahill)指出,徽宗堅持正确畫出細節的這些故事說明,“在中國繪畫史上,這也許是最後一次将藝術真實性的标準認真向前推進的機會;文人批評家不求形似,他們的理論一旦占了上風,就會将準确再現的考慮降到次位”。

    [59] 那麼在徽宗濃厚的個人興趣下,宮廷藝術作品取得了哪些成就呢?通過投入資源與個人關注,是激發了藝術家的創造力呢,還是正好相反,徽宗堅持精确反而産生了負面效果——因為藝術家會因細心謹慎而非勇于創新而受到獎賞?邁克爾·蘇立文(MichaelSullivan)認為,徽宗強加“獨裁式的形式與品位給畫師,其僵化程度就像勒·布朗(LeBrun)對待為路易十四工作的藝術家一樣”。

    他還認為,“強加的僵化正統觀念為精心制作的裝飾性‘宮廷風格’奠定了基礎,這種風格将主導宮廷的品位,一直到現代”。

    然而,另外一些藝術史家則稱贊徽宗成功地将詩畫結合了起來,在徽宗之後的相當長時期,這種風格在宮廷畫家中依然非常盛行。

    [60] 為了深入研究這些問題,要先識别哪些是徽宗朝宮廷畫家的作品。

    到目前為止,藝術史家能确定的為數不多。

    一個原因是宋朝的宮廷畫師通常不會在作品上署名和标注日期,盡管我們有為徽宗效力的幾十位畫家的名單,但很難将他們與現存的畫作對應起來,因為大部分作品都沒有署名和日期。

    而且,由于徽宗收藏的畫作目錄《宣和畫譜》中不包括他自己的宮廷藝術家作品,我們也就無法得到像畫譜中11世紀宮廷畫家那樣的人名與作品的對照清單。

    很多被認為是宋朝作品的未署名畫作,通常是根據繪畫風格粗略斷代,但這就出現一個問題,因為徽宗時期是繪畫風格的過渡期,介于典型的北宋風格(壯觀的山水畫,大型立幅或橫幅花鳥畫)與典型的南宋風格(表現私人情感的小景繪畫和抒情圖冊)之間。

    例如,在山水畫方面,不僅有些藝術家繼續繪制巨大的中央山峰,還有趙令穰、梁師闵和李安忠等畫家專注于抒發私人情感的小場景,包括完全沒有山的水上風景。

    這類沒有署名的繪畫通常會被藝術史家認定為“南宋作品”,然而其中一些卻很可能出自徽宗時期。

    花鳥畫也是如此,盡管我們知道徽宗很喜歡這一題材,他的宮廷畫家繪制了成百上千幅花鳥作品,但沒有署名的宋代花鳥圖冊大多被粗略地歸為“南宋作品”了。

    [61]盡管如此,藝術史家還是将一些非常優秀的作品認定為徽宗朝的作品,可以用來評估徽宗通過宮廷畫家取得了何種成就。

     理解政治如何影響宮廷繪畫創作,這是另一個挑戰。

    有個最基本的問題是,誰在說給誰聽。

    是皇帝起主導作用、通過畫師與觀衆溝通,抑或皇帝本人隻是目标觀衆?在早先的年代,大部分的宮廷繪畫是畫在牆壁或屏風上,“誰是觀衆”這個問題就很簡單:繪畫是打算給那些住在宮内或到裡面去的人看的。

    寺觀、朝殿和後宮的牆壁飾以不同的主題,有些繪畫純粹是為了裝飾,但還有一些顯然是為了傳達某種思想。

    正如寺廟的牆壁上畫了佛陀與菩薩一樣,一些比較公衆化的宮殿通常會畫上名人的肖像,或帶有道德說教意義的圖畫故事。

    相比而言,那些畫在畫卷、扇面和圖冊上的作品可以随身攜帶,或是大部分時間卷起來放在盒子裡保存。

    這些作品并不經常拿出來展示,因此,它們的觀衆是誰這個問題就更複雜了。

     如果一幅畫作缺少有幫助的題跋,我們推斷它的觀衆和意義,就側重于藝術本身,而非科學推理。

    不少學者對宋朝的名畫《清明上河圖》的主體、目标觀衆和傳達信息進行了激烈的争論,有些學者認為它是徽宗朝的作品,但其實也很可能是别的時期的。

    [62]在我看來,并非所有畫作都有政治含義,它們也許隻是表明某種顯而易見的信息,即宮廷能夠吸引并培養出創作優秀作品的畫師。

    沒有題字的山水畫、鳥獸畫能夠表明徽宗的高雅品位和藝術修養,而不帶具體的含義。

    這種觀點當然也同樣适用于宮廷制作的很多藝術品,如紡織品、瓷器、玉雕和珠寶首飾。

    這些物品并沒有涉及宮廷政治問題,隻是在為宮廷增光添彩。

     在帶有政治含義的繪畫中,有必要區分那些純粹為了逢迎統治者的作品,以及作為某種宣傳形式去影響更廣泛受衆的作品。

    中國的宮廷與世界上其他地方的所有宮廷一樣,都是将阿谀奉承上升為一種高級藝術的地方。

    很多人認為是政治宣傳形式的宮廷繪畫,我覺得最好将其視為對統治者的贊頌。

    這就涉及在理解作品表達主體上的轉變,從将皇帝視為主體,希望通過繪畫向廣泛的觀衆傳達皇帝意圖,并使大家信服他的功績,轉變為将皇帝視為目标觀衆,而繪畫主體則是畫家本人,或是告訴畫家如何作畫的某個人,例如位高權重的官員、宦官總管或某位宮廷女性。

    這也是他們用來奉承皇帝的策略之一,不僅通過文章,還以利用繪畫等形式。

     在此,我要着重介紹五幅繪畫作品,比較确定是創作于徽宗時期,包括一幅人物畫、兩幅花鳥畫和兩幅山水畫,以此證明徽宗在提升宮廷畫家作品方面取得的成功,并探索其中的含義、主體和目的。

    徽宗利用宮廷的資源,以及自己在繪畫領域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