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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斯還不太懂這種事,但他隐約感覺兒子愛上了她。

     女人走近一群正在跳繩的小女孩,問了句什麼。

    她們指指一個方向,她笑着大聲說了句什麼,然後快步朝她們指的方向走去。

    馬庫斯正要繼續打遊戲,卻發現卧室的窗簾開了。

    他舉起望遠鏡。

     是兒子。

    他站在窗前,閉着眼,手捂肋部的繃帶。

    他赤身裸體,面帶微笑。

    看上去很幸福,就像馬庫斯在聖誕前夜準備拆禮物時那樣。

    不,不對,是像聖誕節當天,像他醒來時想到昨晚收到的禮物那樣。

     兒子去櫃子裡取毛巾,他打開門,卻在關門時停下來。

    他看看旁邊的桌子,一把抓起上面的東西。

    馬庫斯把畫面放大。

     是一本書,封皮是黑色的皮革。

    兒子翻開書開始讀。

    他放下毛巾,坐到床上繼續讀,就這樣坐了好幾分鐘。

    馬庫斯看着他的表情變了,身體漸漸變得僵硬,固定在一個難受的姿勢。

     他突然站起來,把書用力摔在牆上。

     他抓起台燈,把它也砸在牆上。

     他捂緊肋下,号啕大哭,哭得癱軟在床。

    他低着頭,雙手緊緊抱着後腦勺,身體蜷成一團。

    他坐在那兒渾身顫抖,如同急病發作。

     馬庫斯看出事情不妙,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想跑過去安慰他,說點什麼或做點什麼。

    他知道該怎麼做。

    他經常這樣安慰媽媽。

    跟她說話,講起他們一起做過的那些美好的事,問她還記不記得。

    他能講的不多,翻來覆去就是那三四件事,所以她每次都能想起來。

    她會俏皮地笑笑,揉揉他的頭發。

    然後一切就好起來了。

    但他沒跟兒子一起做過什麼美好的事。

    而且兒子說不定甯願一個人待着,這種心情馬庫斯很能理解,他自己就是這樣。

    每次他受了欺負、媽媽過來安慰他時,馬庫斯就會更加火冒三丈;仿佛她的善意會助長他的軟弱,讓那些人更有理由叫他娘娘腔。

     但兒子可不是個愛哭鬼啊。

     或者他其實就是? 兒子剛剛站起來了,面向窗外;他在哭,眼圈紅紅的,臉上布滿淚痕。

     馬庫斯會不會想錯了,兒子其實也跟他一樣?他會不會也是個膽小懦弱的逃兵,東躲西藏,害怕挨打?不不,他才不是那樣的人呢,他可是兒子啊!他高大、健壯、勇敢,還會幫助那些弱小的,或者說還不夠強壯的人。

     兒子撿起書坐下來,開始寫字。

     過了一會兒,他從書中撕下一頁揉作一團,扔進門旁的廢紙簍,又重新起筆。

    這次他寫得很快。

    他撕下這一頁,浏覽了一遍。

    然後他閉上眼,把紙貼在唇上。

     瑪莎把吃的放在廚房台面上,擦擦額角的汗珠。

    商店比想象中遠,她幾乎是一路小跑着回來的。

    她在水龍頭下沖洗那盒草莓,挑出兩個最大最多汁的,又拿起她在路邊采的毛茛花。

    想到羽絨被裡他灼熱的皮膚,她又一次幸福得渾身酥麻。

    這個從她的觸摸中攝取快感的海洛因吸食者。

    現在他就是令她成瘾的毒品。

    她第一次吸食就染上了毒瘾,迷失了自己,卻愛上了這種感覺! 上樓時,她看見卧室門敞開着,一下就猜到出事了。

    有什麼不對。

    屋子裡太安靜了。

     床鋪空着。

    台燈躺在地上,已經摔壞。

    他的衣服也不見了。

    她看見了她之前在床闆裡找到的那本黑色筆記本,就在台燈的殘骸下。

     她呼喊他的名字,明知不會有人回答。

    她回來時院門開着,而她明明記得自己出門時是關了門的。

    他們來抓他了,正像他說的那樣。

    他明顯掙紮過,卻無濟于事。

    她居然任他就這樣睡着,是她沒照顧好他,是她沒有……她轉身,看見了枕頭上的字條。

    稿紙有些泛黃,應該是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字是用枕頭旁邊的一支舊筆寫的。

    她的第一反應是這支筆應該是他父親留下來的。

    還沒讀到字條上的留言,她就有種感覺,仿佛曆史正在重演。

    然後她讀了字條。

    她放下花,捂住嘴,這是個十分自然的動作,用來遮蓋哭泣時扭曲變形的嘴角。

     親愛的瑪莎: 請你原諒我,但我必須立刻消失。

    永遠愛你。

     桑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