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爾斯泰傳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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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他在《日記》中寫道,“我是堕落了。

    ” 用着分析法,他仔仔細細記出他的錯誤底原因: “一、猶疑不定或缺乏魄力;二、自欺;三、操切;四、無謂的羞慚;五、心緒惡劣;六、迷惘;七、模仿性;八、浮躁;九、不加考慮。

    ” 即是這種獨立不羁的判斷,在大學生時代,他已應用于批評社會法統與知識的迷信。

    他瞧不起大學教育,不願作正當的曆史研究,為了思想底狂妄被學校處罰。

    這時代,他發現了盧梭的《忏悔錄》《愛彌兒》。

    對于他,這是一個青天霹靂。

     “我向他頂禮。

    我把他的肖像懸在頸下如聖像一般。

    ” 他最初的幾篇哲學論文便是關于盧梭的诠釋(一八四六至一八四七)。

    然而,對于大學和“體面人”都厭倦了,他重新回來住在他的田園中,在伊阿斯拿耶o波裡阿那故鄉(一八四七至一八五一);他和民衆重新有了接觸,他借口要幫助他們,成為他們的慈善家和教育家。

    他在這時期的經驗在他最初幾部作品中便有叙述,如《一個紳士底早晨》(一八五二),一篇優異的小說,其中的主人翁便是他最愛用的托名:奈克呂杜夫親王。

     奈克呂杜夫二十歲。

    他放棄了大學去為農民服務。

    一年以來他幹着為農民謀福利的工作;其次,去訪問一個鄉村,他遭受了似嘲似諷的淡漠,牢不可破的猜疑,因襲,渾噩,下流,無良……等等。

    他一切的努力都是枉費。

    回去時他心灰意懶,他想起他一年以前的幻夢,想起他的寬宏的熱情,想起他當年底理想,“愛與善是幸福,亦是真理,世界上唯一可能的幸福與真理。

    ”他覺得自己是戰敗了。

    他羞愧而且厭倦了。

     “坐在鋼琴前面,他的手無意識地按着鍵盤。

    奏出一個和音,接着第二個,第三個……他開始彈奏。

    和音并不完全是正則的;往往它們平凡到庸俗的程度,絲毫表現不出音樂天才;但他在其中感到一種不能确定的,悲哀的樂趣。

    每當和音變化時,他的心跳動着,等待着新的音符來臨,他以幻想來補足一切缺陷。

    他聽到合唱,聽到樂隊……而他的主要樂趣便是由于幻想底被迫的活動,這些活動顯示給他最多變的關于過去與未來的形象與情景,無關聯的,但是十分明晰……” 他重複看到剛才和他談話的農人,下流的,猜疑的,說謊的,懶惰的,頑固的;但此刻他所看到的他們,隻是他們的好的地方而不是壞處了;他以愛底直覺透入他們的心;在此,他窺到他們對于壓迫他們的運命所取的忍耐與退讓的态度,他們對于一切褊枉底寬恕,他們對于家庭底熱情,和他們對于過去所以具有因襲的與虔敬的忠誠之原因。

    他喚引起他們勞作的日子,疲乏的,可是健全的…… “這真美,他喃喃地說……我為何不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呢?” 整個的托爾斯泰已包藏在第一篇短篇小說底主人翁中:在他的明确而持久的視覺中,他用一種毫無缺陷的現實主義來觀察人物;但他閉上眼睛時,他重又沉入他的幻夢,沉入他對于人類中底愛情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