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秦策三 蔡澤見逐于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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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中則移,月滿則虧”,物盛則衰,事極必反。

    落寞的辯士蔡澤運用衆多事例反反複複向顯赫一時的範睢講明了這個道理。

    結果輕輕松松的代替了範睢的相位。

    在常人看來,這一變化真有點匪夷所思。

     蔡澤見逐于趙,而入韓、魏,遇奪釜鬲于塗。

    聞應侯任鄭安平、王稽,皆負重罪,應侯内慚,乃西入秦。

    将見昭王,使人宣言以感怒應侯曰:“燕客蔡澤,天下駿雄弘辯之士也。

    彼一見秦王,秦王必相之而奪君位。

    ” 應侯聞之,使人召蔡澤。

    蔡澤入,則揖應侯,應侯固不快;及見之,又倨。

    應侯因讓之曰:“子常宣言代我相秦,豈有此乎?”對曰:“然。

    ”應侯曰:“請聞其說。

    ”蔡澤曰:“籲!何君見之晚也。

    夫四時之序,成功者去。

    夫人生手足堅強,耳目聰明,而心聖知,豈非士之所願與?”應侯曰:“然。

    ”蔡澤曰:“質仁秉義,行道施德于天下,天下懷樂敬愛,願以為君王,豈不辯智之期與?”應侯曰:“然。

    ”蔡澤複曰:“富貴顯榮,成理萬物,萬物各得其所;生命壽長,終其年而不夭傷;天下繼其統,守其業,傳之無窮,名實純粹,澤流千世,稱之而毋絕,與天下終。

    豈非道之符,而聖人所謂吉祥善事與?”應侯曰:“然。

    ”蔡澤曰:“若秦之商君,楚之吳起,越之大夫種,其卒亦可願矣。

    ” 應侯知蔡澤之欲困己以說,複曰:“何為不可?夫公孫鞅事孝公,極身毋二,盡公不還私,信賞罰以緻治,竭智能,示請素,蒙怨咎,欺舊交,虜魏公子,卒為秦禽将,破敵軍,攘地千裡。

    吳起事悼王,使死不害公,讒不蔽忠,言不取苟合,行不取苟容,行義不圖毀譽,必有伯主強國,不辭禍兇。

    大夫種事越王,主離困辱,悉忠而不解,主雖亡絕,盡能而不離,多功而不矜,貴富不驕怠。

    若此三子者,義之至,忠之節也。

    故君子殺身以成名,義之所在。

    身雖死,無憾悔,何為不可哉?” 蔡澤曰:“主聖臣賢,天下之福也;君明臣忠,國之福也;父慈子孝,夫信婦貞,家之福也。

    故比幹忠不能存殷。

    子胥知不能存吳;申生孝而晉惑亂。

    是有忠臣孝子,國家滅亂,何也?無明君賢父以聽之。

    故天下一其君父為戮辱,憐其臣子。

    夫待死之後可以立忠成名,是微左不足仁,孔子不足聖,管仲不足大也。

    ”于是應侯稱善。

     蔡澤得少間,因曰:“商君、吳起、大夫種,其為人臣,盡忠緻功,則可願矣。

    闳夭事文王,周公輔成王也,豈不亦忠乎?以君臣論之,商君、吳起、大夫種,其可願孰與闳夭、周公哉?”應侯曰:“商君、吳起、大夫種不若也。

    ”蔡澤曰:“然則君之主,慈仁任忠,不欺舊故,孰與秦孝公、楚悼王、越王乎?”應侯曰:“未知何如也。

    ”蔡澤曰:“主固親忠臣,不過秦孝、越王、楚悼。

    君者為主,正亂、披患、折難,廣地、殖谷,痼國足家、強主,威蓋海内,功章萬裡之外,不過商君、吳起、大夫種。

    而君之祿位貴盛,死家之富過于三子,而身不退,竊為君危之。

    語曰:‘日中則移,月滿則虧。

    ’物盛則衰,天之常數也;進退、盈縮、變化,勝任之常道也。

    昔者,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至葵丘之會,有驕矜之色,畔者九國。

    吳王夫差無适于天下,輕諸侯,淩齊、晉,遂以殺身亡國。

    夏育、太史啟叱呼駭三軍,然而身死于庸夫。

    此皆乘至盛不及道理也。

    夫商君為孝公平權衡、正度量、調輕重,決裂阡陌,教年耕戰,是以兵動而地廣,兵休而國富,故秦武帝于天下,立魏諸侯。

    功已成,遂以車裂。

    楚地持戟百萬,白起率數萬之師,以與楚戰,一戰舉鄢、郢,再戰燒夷陵,南并蜀、漢,又越韓、魏攻強趙,北坑馬服,誅屠四十餘萬之衆,流血成川,沸聲若雷,使秦業帝。

    自是之後,趙、楚懾服,不敢攻秦者,白起之勢也。

    身所服者,七十餘城。

    功已成矣,賜死于杜郵。

    吳起為楚悼罷無能,廢無用,損不急之官。

    塞私門之請,壹楚國之俗,南攻楊越,北并陳、蔡,破橫散從,使馳說之士無所開其口。

    功已成矣,卒支解。

    大夫種為越王墾草耕邑,必地殖谷,率四方士,上下之力,以禽近吳,成霸功。

    勾踐終而殺之。

    此四子者,成功而不去,禍至于此。

    此所謂信而不能诎,往而不能反者也。

    範蠡知之,超然避世,長為陶朱。

    君獨不觀博者乎?或欲分大投,或欲分功。

    此皆君之所明制也。

    今君相秦,計不下席,某不出廊廟,坐制諸侯,利施三川,以實宜陽,決羊腸之險,塞太行之口,又斬範、中行之途,棧道千裡于蜀、漢使天下皆烏托邦秦。

    秦之欲得矣,君之功極矣。

    此亦秦之分功之時也!如是不退,則商君、白公、吳起、大夫種是也。

    君何不以此時歸相印,讓賢者授之,必有伯夷之廉;長為應侯,世世稱孤,而有喬、松之壽。

    孰與以禍終哉!此則君何居焉?”應侯曰善。

    ”乃延入坐為上客。

     後數日,入朝,言于秦昭王曰:“客新有從山東來者蔡澤,其人辯士。

    臣之見人甚衆